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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蒙古帝国的产生(9)

《秘史》的描写很有诗意。塔阳看见雄壮无比的拙赤·哈撒儿在领着蒙古军队的中军。问了札木合,札木合的回答更是把他吓个半死:“这是诃额仑母亲的儿子,一个用人肉喂大的英雄。长得有三度(近五米)高,可以把一头长了三年的牛吃掉。全身披甲,可以连人带箭把人吞进肚子里面。当他要射箭时,隔着一座山都能够穿透十几二十人。在草原上面射箭,则能连人带甲穿透,拉满了弓可以射出九百步这么远,即使没拉满,五百步也可以射过去。他是盖世的英雄,拙赤·哈撒儿!”塔阳感到胆战心惊,一下子就爬到山顶,再问:“还有一个蒙古军队的首领是谁?”札木合回答:“那是诃额仑母亲的小儿子,帖木格·斡赤斤。因为贪睡,人们把他叫作懒汉,但是打起仗来却从来不会落后于人。”蒙古人的史诗其实十分优美,绝不亚于希腊和印度的诗人。

可是,根据拉施特的记载还有《元史》的描述,札木合根本不相信乃蛮人能赢,于是战争分出胜负之前就已经逃跑。《秘史》认为,札木合出卖了乃蛮人,告诉成吉思汗乃蛮军队其实士气低落,还恬不知耻地炫耀自己的功绩:“塔阳让我吓得面无人色。乃蛮人的军队已经不堪一击,准备逃跑了。但是我的兄弟啊,你自己也得当心!”

成吉思汗的军队重重围困了纳忽山,并在此扎营过夜。很多乃蛮人为了逃跑,在黑夜中不慎掉进了山谷里头死去。在蒙古人乘胜追击之前,乃蛮人在黑夜里四散逃亡,大批士兵掉到了悬崖下面的山谷。《秘史》说:“他们彼此挤压而同归于尽,他们的尸体就像枯树一样睡在那里。”

《秘史》没有细说塔阳最终获得了什么样的结局,拉施特如诗歌般的记载告诉我们,这位狼狈不堪的首领爬到山上,豁里·速别赤和其他乃蛮将领还准备负隅顽抗,但是身披数创,还是没有办法突围。塔阳知道豁里·速别赤在叫他,说他的嫔妃古儿别速穿得漂漂亮亮地等他来,可是这对塔阳也没有了效果。豁里·速别赤只有告诉战士们:“他已经丧失了斗志,我们只有死战了!让这个人知道我们为他牺牲了!”这些战士最后都英勇战死。成吉思汗很怜惜这些英雄们,可惜他们并不愿意投降,最后他们全数牺牲了。成吉思汗向来欣赏英勇忠贞的战士,于是就让他们如愿赴死。

蒙古战士战斗了一晚上,第二天得到了回报。他们的战斗是为了占领鄂尔浑上游地区,这里是旧蒙古帝国的腹地,要是占领这块领土,就能够争夺上亚细亚的霸权。蒙古军队从杭爱山开始追逐乃蛮人的残兵败卒,一直追击到塔米儿河。《秘史》描述,乃蛮人一路狂奔,到了阿尔泰山(或阿黑答黑阿勒台)方向的察哈金湖附近最终无力再逃命了。路上,蒙古军队差点就抓住那个大言不惭的古出鲁克王子,可是他运气不错跑掉了。剩下的人跑到了阿尔泰山附近,他们最后也只敢在蒙古草原的西陲苦苦挣扎。哈答斤人、撒勒只兀惕人、朵儿边人、泰亦赤兀惕人、翁吉剌惕人等部族则全数投靠了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通过这一战,除了跟着古出鲁克和不亦鲁黑的一部分人外,他掌握了乃蛮人的全部势力。塔阳的掌印官是一个叫作塔塔统阿的畏兀儿人,他也被成吉思汗俘虏并归顺了成吉思汗。乃蛮人的第一夫人,对蒙古人的味道很反感的那位古儿别速也被抓住了。《秘史》记载,成吉思汗虽然很讨厌她看不起蒙古人,但还是收留了她。

第三十节脱黑脱阿和不亦鲁黑

蔑儿乞惕人的头领脱黑脱阿趁着成吉思汗部追击乃蛮人,偷偷带兵逃离了战场。《秘史》记载,1204年鼠年的秋天,成吉思汗就开始了对他们这一部的追击,一直到了阿尔泰山方向,合剌答勒忽札兀儿泉附近。脱黑脱阿的部族无力抵抗,但仍然带着儿子忽都、赤剌温侥幸逃脱。拉施特的记载和《元史》的描述都说,乃蛮人的另一个首领不亦鲁黑还在蒙古草原西边驻扎,脱黑脱阿和古出鲁克王子最后都逃到他那里去了。《秘史》则没有说到不亦鲁黑,只是说了古出鲁克和脱黑脱阿的事情。

蔑儿乞惕人里面一个不起眼的兀洼思蔑儿乞部落头领答亦儿·兀孙,扬言不愿意再作战。拉施特记载说,他们在塔儿河停下了脚步,不愿意跟随脱黑脱阿。答亦儿·兀孙把自己的女儿作为献礼,送给成吉思汗。他让成吉思汗的将领巴阿邻部人纳牙那颜带着女儿忽兰去送给成吉思汗。为了保护好这名女子,纳牙那颜把女子藏起来了三天之久。成吉思汗却以为纳牙那颜污辱了这名少女,想要把他杀掉。纳牙发下毒誓:“我对主人的忠心天地可鉴,绝无二心!从外邦得到的美女、良驹都献给主人,若有半点欺骗,死无葬身之地!”忽兰在危急关头为他挺身而出,证明这名战士的清白,说他把自己藏起来了,避免了被敌人滋扰。她说:“你可以验证我贞洁,证明他的清白。”《秘史》说,成吉思汗果真这样做了,结果发现自己错怪了纳牙,于是放了他,还完全信任了这名战士。成吉思汗说:“此人至忠,可担重任。”脱黑脱阿的儿子忽都的妻子也落于成吉思汗的手上,送给了窝阔台当妻子。

兀洼思蔑儿乞人被成吉思汗派去看守财物辎重。可是这帮人趁着成吉思汗赶路的时候叛变了,监守自盗然后扬长而去。拉施特记载,他们在色楞格河附近的忽儿鲁哈卜察勒山峡里面驻扎以待作战,可是后来还是没有打过成吉思汗的军队,被迫投降。《秘史》记载,兀都亦惕蔑儿乞人则跑到了台合勒山的“山寨”(木制小屋,多山地区常见,特别是贝加尔湖南边、色楞格河下游)。锁儿罕·失剌的儿子已经成为右翼军的将领,成吉思汗要求他打败兀都亦惕蔑儿乞还有莫丹、脱答黑邻和赤兀温这几个部落。

《秘史》记载,成吉思汗把脱黑脱阿赶到了阿尔泰山。这说明,脱黑脱阿已经众叛亲离,被放逐色楞格河下游。正在这个时候,成吉思汗的手下将领们也来到了这里想要征服这个地区。成吉思汗就亲自向西南方追击脱黑脱阿,来到了阿尔泰山附近。这个时候已经入冬(1204年冬天),他停止了追击。《秘史》记载,第二年的春天,成吉思汗就跨越了阿莱山脉。这时,脱黑脱阿与古出鲁克一起出兵与成吉思汗决战。两支军队在也儿的石不黑都儿麻附近地区列阵,鲍乃迪告诉我们,这是也儿的石河上游的一条支流不喀达儿麻河,在阿尔泰山里面,毗邻阿尔泰斯克城。战斗的结果是,脱黑脱阿被射死了,他的儿子们没办法带走他的尸首,只带走了他的头,表达最后的敬意。乃蛮人和蔑儿乞惕的败军则纷纷渡过也儿的石河,在河里面淹死了不少人。乃蛮人的王子古出鲁克向着别失八里还有库车逃跑,路过巴尔喀什湖东南的合剌鲁人地区,到了契丹国的地方。脱黑脱阿的儿子蔑儿乞王子忽都和赤剌温则逃向西南。成吉思汗控制了整个蒙古草原,获胜回到他经常驻营的地方。后来沈白攻破了台合勒山,打败蔑儿乞惕人最后的势力。成吉思汗把他们分散到各个地方,以便于控制和杀戮。

可是忽都和赤剌温竟然没有被抓住。成吉思汗觉得这样会留有祸患,他跟速不台说:“他们是残兵败卒,就像野马带了套杆,鹿身上带着箭一样。去抓住他们,如果他们飞上天,你就当老鹰。如果他们像雪猪一样藏到地下,你就拿铁锹把他们挖出来。如果他们变成鱼,就用网捞他们。趁着现在马匹还肥壮,翻山越岭去找他们。要爱护兵力,不要轻易进行围猎,不要让马被马具所伤。如果有我认识的人违反命令,就捉了带给我,如果我不认识,便就地正法。”《秘史》记载,速不台歼灭蔑儿乞惕人的战斗发生在1206年。拉施特的记载基本与《秘史》一致,可是时间稍晚。成吉思汗让手下人制造了车装铁板和装甲,让速不台翻过山岭去追击。关于时间的问题,我们可以采纳拉施特的意见,他记载的与《元史》也相符。

成吉思汗很痛恨蔑儿乞惕人,总是表现得怨恨难平。他也时刻记着自己的夺妻之恨,还有术赤的身世也让他心疼。蒙古战士抓住了兀都亦蔑儿乞惕的王子忽勒秃罕·蔑儿干,送到了术赤手中。术赤同情怜惜这个青年,请求成吉思汗放过这个擅长射箭,技艺精湛的小伙子。可是成吉思汗仍然硬下心肠把这个王子也一并杀掉。

第三十一节札木合的下场

《秘史》记载的年代不够精准,可是描述特别生动。札木合原本是成吉思汗的兄弟,后来成为敌人。《秘史》记载,二人虽说政见不一,但仍然念着结义之情,在和敌人的残酷厮杀中也表现得忠肝义胆,形象高大异常,十分光辉。札木合曾经参与颠覆成吉思汗,并组织联盟去和成吉思汗作对。但同时他又经常扮演间谍的角色,把情报出卖给这位安答。他和客列亦惕人和乃蛮人交战之前,都做过类似的事情。这里包含着札木合很复杂的想法。

《秘史》描述,成吉思汗平定了客列亦惕人和乃蛮人的抵抗以后,札木合也众叛亲离,只有五个人还跟随他。他们以打猎和抢劫为生。札木合在唐努山上抓到了羚羊,烤熟准备进餐的时候,这五个人突然发难,把他抓住送给了成吉思汗。

《秘史》说札木合最后跟成吉思汗传话:“野鸭被黑乌鸦抓住。汗王被贱民(哈拉出)抓住。合罕啊,我的安答,你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成吉思汗是最痛恨背叛者的,虽然有表演成分,但他无论如何也想要表达自己是重情义的。于是他说:“这些出卖主人的奴仆,应该把他们和他们的子孙都杀掉!”于是让人当着札木合的面杀掉了这些叛徒。成吉思汗让人告诉札木合,说可以原谅他。其实他可能只是惺惺作态,可是蒙古的诗人显然不这么看。成吉思汗回忆少年时候的岁月,“后来你离我而去,而现在你又来与我相会了。”他提到了两人小时候的欢乐情景,还邀请札木合:“我们抛弃前嫌,继续成为朋友吧!”札木合曾经出卖过客列亦惕人和乃蛮人,给成吉思汗送去情报,成吉思汗也拿这两件事情说事:“我知道你心中是后悔的,你攻打我的时候总是帮助我,先是通知我王罕要突袭我,后来又在乃蛮人中间散布恐惧。”

这时候,札木合则表现出难得的高贵,拒绝接受成吉思汗的原谅。他说:“我们曾是兄弟,甘苦与共,立下了誓言。后来我们被人离间,互相攻击。这让我感到羞耻,我已经不能正视你,我的安答。我们不可能再做兄弟了。现在你有着强大的力量,我们之间不可能再做朋友了。如果我还不死,我就会像你衣服上的虱子,脖子上的刺一样。你不会睡得安稳的。你有贤惠的母亲、能干的兄弟、优秀的伙伴,你自己则是草原的英雄。你有如同73匹骟马的大将。我却无父母,也无兄弟,还被伙伴出卖了。我的安答啊,我什么都比不上你。我不能继续活下去了,这样你才会安心。但我不能流血而死,我要保护我的魂魄可以庇佑你世世代代的子孙。”成吉思汗听完这段话后说:“札木合安答的做法总是出人意表,我想饶恕他,他却求死,那就成全了他吧。我也没办法劝说他了。”虽然如此,但札木合不能说杀就杀,还要有一个杀他的理由。成吉思汗则宣布他的罪行:劫取术赤·答儿马剌和绐察儿的马群,并叛逆成吉思汗,与成吉思汗在巴勒主惕地区战斗等。“现在他不愿接受我的宽恕,完全不接受我的怜惜之情,我救不了他了,就让他不流血而死吧!”人们根据这个判决处死了札木合(蒙古人觉得魂魄是在血液中流转),成吉思汗厚葬了他的兄弟。

拉施特记载的成吉思汗传记里面,并没有说到札木合的死亡,但在另一个部分讲到鞑靼各部落中的札只剌惕族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情。拉施特也认为,成吉思汗并不想要杀掉他的兄弟,让亦勒赤台那颜处理这件事情,可是亦勒赤台那颜把札木合杀了。札木合是被逐一砍断四肢后才死的。札木合对此并没有意见,如果他自己能够选择,也会选择这样对待敌人。他把身体献于屠刀之下,然后忍受着这个酷刑。

这和《秘史》的说法不同,《秘史》的记载应该比较准确。

1205年牛年的上半年,根据拉施特的记录,成吉思汗出兵攻打西夏。《元史》对此也有记载,在这一年,成吉思汗攻破了唐兀人的力吉里寨,接着他又攻破了落思城,俘虏了很多士兵,并取得巨大的利益。这次出征虽然只是抢掠,却是成吉思汗开始进军中原地区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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