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相遇相识,是那么理所应当。既然顾彦奚有心,没有他办不到的——这一点,他是极度自信甚至是自负的。才子佳人,郎才女貌,这样俗套的故事是唱本里最爱写的,也是说书人最爱讲的。只是民间故事大多在爱情最美妙的时候就匆匆结尾了,人们只爱看那被甜美爱情滋润的花朵,至于最后是否结果,谁又知道呢?顾彦奚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再美艳的花朵,过了花期也会凋零。更何况是爱情这样脆弱得让人如履薄冰的虚幻之物?
最初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历尽了千辛万苦才有情人终成眷属。白芊芊的来历颇为神秘,只知道她能书能画,能诗能酒,善抚琴,精于武技。而她的故乡,她的家人,她的四处漂泊奔走的目的……都成了谜。可她随身携带的五弦桐木瑶琴和随她东奔西走的乌云踏雪又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她非比寻常的身份。顾彦奚暗地里派人打探了许久,却一无所获。相处了许久,白芊芊闭口不谈,顾彦奚便也不再多问,就一直保持着无言的默契。
收留这样一个不明来历的女子,顾彦奚还是背负了来自家族的很大压力的。可是白芊芊说,她不求名分。她已经漂泊太久了,终于找到能够停泊的港湾,她别无所求。并非她不想安定下来,只是她这尾骄傲的凤,只有顾彦奚这样的梧桐才能让她栖息。良禽择木,凤栖梧桐,本就是天经地义啊。
他们也曾度过一段安逸的生活。每天清晨,白芊芊都会亲自下厨炖上一碗白粥,对于顾彦奚这样经常辗转应酬于形形色色的宴席之中的人,最是养胃。在他每晚归来后,根据他的心情,端上一盏茶。忧愁的时候,是紫砂壶盛凤凰单枞;焦虑的时候,端上一盏汝窑白瓷泡的君山银针;大多数时候,还是洞庭碧螺春——知道有人在家等候,心情总是愉悦的。白芊芊弹的琴是几乎失传的古琴五弦琴,顾彦奚真是爱极了她抚琴时认真的模样,垂眼低眉,纤长的睫毛像秋日的蝉翼一样微微颤动着,这样惹人怜爱的神情,曾让顾彦奚欲罢不能。这些小细节,曾经轻而易举地就勾起了顾彦奚的心动。是的,那也是曾经了。
顾彦奚曾经感叹自己怎么会这样痴迷一个人,他简直爱惨了白芊芊了,并且认为会一直这么爱下去。只是,七年之痒来得太快,甚至只过了五年,热情就褪却了。
顾彦奚开始抱怨甚至嫌弃,她为什么只会做平淡寡味的白粥,实在让他没有胃口。每天晚上的一杯茶也成了他的负担——长期以来的上位者习惯,让他警惕太会揣摩他心迹的人。就连抚琴也能让他挑出刺来——为什么白芊芊从来只弹《凤鸣曲》,就算是再美妙的音律,几年下来也听厌了。可白芊芊却不愿学新曲,连理由在他看来都那么荒诞:老师曾说,“指上功夫容易,用心难。在你真正学会用心弹琴之后,才算是真正学会这首曲子。自此之前,你就不要再浸淫其他曲谱了。”
最初所有让他心动的细节,在如今看来,都成了他疏远白芊芊的借口。一来二去,白芊芊也心思细腻地察觉了,两人就渐渐生疏了。离开,是白芊芊主动提出来的。她说自己已经停留的够久了,她本就是一个无法安定的过客,注定无法与他共度余生。顾彦奚其实是暗暗松了口气的,毕竟要他说出绝情的话,当真是为难的。或者说,他还是有些不忍心的怜惜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