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宽说:“老李又忽悠你。”
陈冬尔说:“没办法。我是他招进去的。我现在提辞职不合适。”
朱玉插进来说:“辞职是不是跟失恋一样?辞职是生活没有寄托了,失恋是情感没有寄托了。”
小姨子接着说:“而且,辞职和失恋都是有下家之后,很快就把前任都忘了。”然后指指陈冬尔笑。
王宽点头同意,微笑说:“我觉得,有下家的辞职和失恋都不是真正的辞职和失恋。”
小姨子说:“辞职和甩人都是主动式,是比较happy的,但是被公司辞退和被人甩了是被动的,尤其是你没做好准备就突然被告知gameover,实在是让人太心碎了。所以,你们这业务老上不去,赶紧辞职吧,省得回头被裁掉。”
陈冬尔辩解道:“凭什么裁我啊!我还没发力呢,我倒要看看,我把销冠拿回来,我能不能坐上经理的位置!”
果然,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陈冬尔天天泡在办公室,翻年鉴,查资料,价格组合比较,写策划书,废寝忘食的,他感觉又回到了刚入行的阶段,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也不觉得累。这样一来,他和方小方就不能见面,但他觉得挺好的,正好一个人待一段时间呢!
方小方见不着他,一直发短信嘘寒问暖,陈冬尔有时候忙得没时间回她,方小方倒有点魂不守舍。
陶欣奚落她:“没出息。他忙他的,你忙你的呗。”
方小方嘟着嘴说:“可是我好想他啊。”
陶欣严肃地说:“这个时候,对于男人来说,工作比女人重要。你懂事点,等他忙完了他自然会找你。”
方小方说:“他要什么时候忙完啊?听他说还要带队伍跑一趟韩国的新线路,得十天半月的。”
陈冬尔在策划的韩国新线路叫“冬季恋歌”,是根据几部热播的韩国连续剧的拍摄地而设计的路线,目标消费群体是情侣和年轻女性,目的地为首尔和江原道,包括首尔南山塔夜景,春川南怡岛和小法兰西,束草温泉和江陵海滩,基本定制为五天四夜游。从策划书里可见,既有《冬季恋歌》和《蓝色生死恋》、《我叫金三顺》这样的浪漫经典韩剧场景,又有《秘密花园》和《关于我妻子的一切》的新兴影视基地,总之,是一条新鲜文化之旅。
陈冬尔建议,鉴于市场上有类似的产品粗制滥造,打着韩剧游的旗号,其实是挂羊头卖狗肉,或者换汤不换药,严重影响了口碑,这次务必重拳出击,最好请一名当红的明星代言拍摄一段视频宣传片,在韩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推出,炒热这条线路。
陈冬尔的精心准备没有白费,在说明会上总经理当场拍板,由陈冬尔全权负责项目宣传片的拍摄。
为了节约成本,陈冬尔需要自行组建摄影小组。出于私心,方小方推荐了陶欣,既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是想让陶欣和陈冬尔多交流,好让表姐对他改观。陈冬尔仔细翻了陶欣的画册,觉得完全可以胜任,而且是个人摄影师,比找广告公司便宜多了。陶欣又介绍了一名摄像师朋友给陈冬尔,基于对陶欣专业的信任,见过一面就当场签了约。
最头疼的是选代言人。项目费用紧张,请不起太红的,但又不能选不红的。陈冬尔通过一些朋友询价,顿时就颓了,动辄上百万,谁受得了啊!
情急之下他想起了苏玲玲。
苏玲玲当即推荐了自己公司的新进演员,安夏。
陈冬尔说:“我听都没听过。”
苏玲玲在电话那头叫起来:“土鳖!就是前段时间的穿越剧里的男二号!现在可火了!”苏玲玲有炒作的嫌疑,因为实际上安夏在那部片最多只能是男三号。
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陈冬尔问了一圈身边的朋友,他们居然都知道这部片,而且大多数还都对安夏有印象。因为那部戏的走红,一众主角配角打酱油的全都鸡犬升天,安夏也开始在圈内引人瞩目了起来。陈冬尔不得不承认自己与潮流脱节了。
安夏虽然新人乍红,总还算厚道,没有漫天要价,加上有苏玲玲的关系,迅速地签好了合同定好了档期。
一切尘埃落定,就等韩国的第一场雪。
陈冬尔终于有时间来梳理和方小方的感情了。他邀请了方小方来他的蜗居,吃一顿自己下厨做的饭菜,算是回馈。
他买了一只乌鸡,洗干净放进砂锅,切姜片,洒进几颗枸杞子,盖上锅慢火炖着。洗干净胡萝卜,切成小块备用。陈冬尔在他的开放式厨房精耕细作,阳光洒在他身上。
他忽然感觉有些疲倦。于是躺在沙发上,房间暖洋洋地,他慢慢睡着了。
迷蒙中,他看见了一趟地铁,门徐徐打开,后面有人轻轻推他,说:“去吧。”他回头,竟然是花子!依然是碎花裙子,平底鞋,栗色的长卷发,浅浅笑着,说:“上去吧。”陈冬尔慢慢走进地铁,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想下去,但门重重关上了。他扒着门,和花子久久注视着,花子的嘴唇微微翕动彷佛在说:“再见。”于是陈冬尔知道再也见不到她了,他拍着门,大叫:“开门!开门!”但地铁启动了,向前,越来越快,像时光。陈冬尔看着花子追着地铁,慢慢影子越来越小。陈冬尔再也抑制不住,蹲下来,泪水汹涌而下。他擦了把泪,转头,看见一个碎花裙子女孩转身向另一节车厢走去,他呼唤着花子的名字,欣喜若狂地追赶,但女孩永远比他快一步,在他快拉住她的瞬间,她又向前了。
永远,一步之遥。
然后门开了,人群蜂拥而至,陈冬尔被挤得动弹不得,他着急地喊着:“花子!花子!”……
醒了。原来只是一场梦。
眼角分明还是湿湿的。如果只是梦,该多好。
可惜,梦境和现实是交织的。陈冬尔和花子的最后一次见面,她送他坐地铁回家。翌日他要出趟长差。花子笑着说回来可能就看不到了。这样的玩笑陈冬尔并不在意。已经忘了是花子先下车还是把他推上车,只记得最后一句话:再见。车门缓缓关上,他们互相注视着。后来他才知道,再见,原来是再也不见。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常在不同场合偶遇各种人,却从未再见过花子。
花子的记忆已经有些逐渐变得模糊,陈冬尔觉得很讽刺,他曾经以为永远永远不会忘记她。不是客观不能够,而是内心深处的抗拒。其实是自己不愿意抹掉关于她的回忆而已。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若有新的记忆进来,旧事将会消逝得一干二净。这是他最最最不能忍的。他不愿意忘了她。
原来,即便过去了8年,陈冬尔内心深处的潜意识依然固执认为他爱的只有花子。
他从来没有给过自己机会,即便是之后的三段感情,依然没有覆盖前尘。花子依然是一个完美、洁净的符号,她一直都在,在她最好的花样年华里。当天下午的这个梦,是花子以故主的姿态向陈冬尔宣告:我,会,永远,陪着你。
陈冬尔被沉溺的快感和想挣脱的痛感交织折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门铃响了。方小方来了。
陈冬尔擦了把脸,强挤出一脸笑容,把她迎进了门。
方小方拿了瓶香槟,一进门就欢呼起来,“哇!”墙是蓝色的,天花板是白色的,开放式厨房里,木制的橱柜,边上是复古花纹的黄色瓷砖,鸡汤汩汩冒着蒸汽。窗是白色格子,小圆桌也是白色的,铺着淡绿色格子的桌布,上面摆了一个圆柱花瓶,插着绿萝。吊灯是碎玻璃拼接花纹,几乎接近桌子。另一头,厅和卧室被一个木头书柜做了隔断,麻质的棕驼色沙发,一个矮方桌,底下是一张硕大的拼色地毯。陈冬尔此时正站在沙发边上,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方小方。
方小方只当是太久没见,兴奋地扑进他的怀里,说:“你的房子太漂亮了!我好喜欢!”
陈冬尔把她放下来,呵呵笑着。
方小方接着说:“怪不得连Nono姐都说,看起来最没有品位的你,却拥有一个最有品位的家!”Nono姐就是小姨子。
其实陈冬尔的房子是个老房子,他买下来后把厨房的墙拆了,重新简单装修了一下,连墙都是自己刷的。王宽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也呆了,因为买房时是他陪陈冬尔看的。他问:“你怎么做到的,兄弟?”陈冬尔实话实说:“很简单,闭上眼睛,你想要的家,就会出现在眼前。”
方小方勾着陈冬尔的脖子,问:“你做什么好吃的给我吃?”
陈冬尔就把自己最拿手的几个菜又做了一遍。永不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