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医进去好一会里面传来郑太医刻意压低缓缓从容的诊断声。
刻漏的时间缓缓流过。
几个太监宫女走了进来在外殿站好，静静的候着，苏悦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四处乱摸。
只有沐王仍旧半含笑意，像是要看苏悦能耍出什么花样。这种被人当猴看的感觉非常不好受。
内殿里传来杂乱的动静，却是太后被贴身宫女扶着出来。身后跟着郑左二人。太后一眼就瞧见了苏悦，坐下后却是笑吟吟的面向苏悦：“哀家的宫中可还好看？”
苏悦一阵头皮发麻，太后是怎么看到自己的举动的？
一旁沐王微微笑了下：“太后宫中有苏州庭园之风，几步一隔都是动人景致。乡野女子想来是没见过的。”
沐王这话一说完，那边左长乐却是笑出来：“太后，苏悦这般无礼，该罚。”
太后反倒不以为忤，只道：“你这小弟子，笑什么？这可是你的侍女。罚她你得意什么。”
左长乐施礼露出招牌笑容，就连当今太后都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个人的笑说不出的舒服。仿佛无害，仿佛只有风光霁月。
“启禀太后，这女子其实不是小人的侍女，她是小人的未婚妻子。只是听闻小人要进宫面见太后，唯恐小人行差踏差这才以侍女身份入宫，彼此作伴。小人深知苏悦品性，头一次进宫难免好奇些。”
太后很是惊愕：“这么巧的事。方才为何不说？哀家又不是不近人情。”面上没再表现出来，心里却是有些不屑，到底是乡野来的人，端的是没规矩。
沐王笑吟吟补上一刀：“方才郑太医明明有机会解释，却已然对太后隐瞒，郑太医也该罚呢。”
太后索性板着脸，沉着声：“你们三人，在哀家殿内无礼在先，可知错。”太后只是忽然生起念头吓一吓苏悦。
没想到她话刚说完，郑太医呼啦一下直接跪了。
沐王摇摇头，这郑太医医术好，就是不禁吓。
左长乐想了一下，陪着郑太医一道跪下，极其自然无半点勉强。太后看着左长乐这份从容坦然的态度，居然有些不忍心。仿佛自己是恶人逼迫了而一味佳公子一般的感受。
郑太医呢，这会脑子里满是昨夜左长乐给他说的：“太医不好当，错了你直接下跪。”他是压根没看太后的脸色。但凡他瞧上一眼，就会发现太后是挺不高兴的，但那不高兴不是因为觉得这三人触犯了什么，而是自己有那么可怕吗？连开玩笑都不可以吗？
太后正不爽呢。
冷不防苏悦的声音响起：“太后才不会罚我们呢。”苏悦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神情看上去坦然无害，甚至她努力的回想着左长乐微笑的方式。
太后觉得有些意思了。方才你道为什么能知道苏悦的举动。是因为太后方才一直让贴身宫女在附近看着。苏悦那副样子在太后看来也是小村小野的摸样，只说是吓唬一下。
太后心想，不防再吓唬一下，她随手指了指自己身后那道内外殿的隔墙，隔墙上有幅画。画中人的双眼晶晶明亮。
太后问道：“哀家为什么不会罚你？你瞧见这幅画没有？上面的俩眼睛是一对玻璃珠，海外进贡来的。哀家能透着这珠儿看到外间一切。你方才的样子真是无礼极了。”
苏悦心道，太后你开玩笑呢吧，那画像甚高，想要站到眼睛处非得有一个半人的高度不可。心知这是试探。
苏悦依旧天真一笑：“太后就是不会罚我们。因为太后只是想吓吓我们。”
太后秀眉微动：“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笃定？”
苏悦定定神：“太后手中正是捻着一串佛珠，如此佛心的太后怎会是爱罚人的大坏人？”
苏悦故意将话说的糙了。
太后听了果然大悦，“你这姑娘眼力见到还不错，以后就跟着你的小情郎进宫陪哀家吧。只是一样，宫里宫规甚多，你们即使是有了婚约的未婚夫妇，也需得克制。明白吗，小姑娘？”
苏悦连连点头。
左长乐也一同谢过。
郑太医又说了些注意事项，虽然是老生常谈，但依旧得说。
苏悦退到左长乐身旁，忽的，感到手心有些瘙痒，左长乐在她手心勾勾指头极快的划过。苏悦知道这是在安慰自己。心下稍稍安慰。
正当太后问一些保养之法时，底下宫人来禀报，说是新入宫的姑娘何嘉敏发起了烧，底下人不敢不报，
太后皱眉：“这何嘉敏是哪个？哀家不记得宫中有姓何的嫔妾。况且，这等事不去报给皇后，却越过报给哀家，这又是何道理？”
这来报的正是这几日伺候在何嘉敏身边的一个小太监。
这小太监似是早料到了太后会这么问，神情犹豫。
太后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看这太监的摸样也是猜到了几分。
“可是皇后不许召见太医？”
这小太监犹豫着回答一句是。
太后明白了，转向郑太医：“劳烦郑太医走一趟吧。”
郑太医有些疲累，左长乐知机向前一步：“禀太后，师傅年迈，不如由小民前去。”
太后想了想：“你跟你那小娘子一同去吧。开几副药给她，直接出宫就是。”
郑太医是有正经宫中差事，但左长乐却只是以徒弟之名陪同进宫。
郑太医忙道：“太后，臣的徒弟……”
太后安抚道：“郑太医的医术哀家是信任的。郑太医教出来的徒弟哀家也是相信的。这样吧，郑太医待在宫中任职期间允许你这两个徒弟进宫陪伴你。等你辞官，由他顶你的位置。如何？”
郑太医这才放下心来，开玩笑，这是宫里啊，没左长乐在一旁指点，他可不想晚节不保，陷入宫中的是非中。
苏悦随着左长乐出了宫，忽然太后宫中宫女跑出来说是要叫那个来报信的小太监回去一趟。
两人便站在外面等。
苏悦隐隐约约看见那小太监进去，门口的守卫有意无意用身子挡着里面。
左长乐道：“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悦却是动也不动紧紧盯着那太监的身影。
片刻后，那小太监低着头掩着嘴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太后的贴身宫女锁落。
这小太监带路，三人跟在后面。
隐约间，苏悦好像看到那太监嘴角殷红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