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高原市永福街，正在举行“无公害农产品销售公司”成立庆典活动。锣鼓齐鸣，爆竹声声。白春兰忙着应酬前来贺喜的宾朋好友们。卢夏荷一把拉住白春兰到僻静处说道：“春兰，最近你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
白春兰诧异道：“没有啊，我发生什么事情，难道有理由不让你知道吗？”
“这就怪了，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怎么钱万能这家伙要我通知你到他那里去呢！你在仔细想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牵涉到他。”卢夏荷感到很奇怪。
“最近是发生过一件与我有关或者说与我无关的事情。”白春兰说：“东城区和西城区的黑势力打了两次架，就是因为收取地皮保护费引起的。这不，从那天以后，我就没有上街擦皮鞋了。”
“不擦皮鞋，那你又做什么呢？”
白春兰指着刚刚挂起的吊牌说道：“做什么，筹建公司啊，就是这个无公害农产品贸易公司！”
“筹建公司，销售无公害农产品，这都与钱老板风马牛不相干嘛，他为啥要我通知你到他那里去呢？”卢夏荷还是有些疑惑不解。
“算了，不用猜了，去就去，塞翁失马，安知非福。是福是祸，去了就知道了。”
“那个家伙，心狠手辣，下流，无赖，别人躲之为恐不及，能够不去，最好不去。”卢夏荷说。
“既然他要你通知我去一趟，我要是不去，且不为难你啦！”白春兰说，“这样吧，去还是去，我想，只要我们不有求于他，初次见面，量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无公害农产品贸易公司开业以后，生意相当红火。郑文革源源不断地从乡下把农民生产的肉食、蔬菜、水产、干果之类的东西，从乡下运进城来。白春兰也有条不紊地把东西卖出去，两人配合的很密切。
吃过晚饭，白春兰正想出门找个帮手来搬运东西，恰巧碰上卢夏荷来找她来了。
“春兰，你答应人家昨天去的，你怎么又没去呢？”卢夏荷问道。
“哎呀，对不起，事情一忙，我把这事给忘了。这样吧，干脆我们现在就去，如何？”白春兰说。
“现在去也好，给她来个措手不及。不然的话，他会色迷迷的把你缠个够。”
“据说他在西城区很有点霸气，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什么样的人物，有人说他是胆大包天的人物，也有人说他是‘四靠’人物。”
“噫，‘四靠’人物，哪‘四靠’？”
“一靠官场，有人给他当‘保护伞’，二靠钻改革空子吃银行的贷款，三靠养了一批‘哥们’，为自己的利益为所欲为，四靠有一堆臭钱，遇到麻烦就拿钱去开路。”
“对于这样的人物，我们一定要小心。尤其是你，直接在他的锅里舀饭吃，必须加倍小心提防啊。”白春兰关切地说。
“我会的，你就放心好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识破我的企图。”两人说着，不久就到了天王娱乐城。
天王娱乐城办公室。四周墙壁，挂着不少美女明星图片。办公桌上，放着一个不倒翁。钱老板双手捧着一本叫做《女报》的杂志，嘴里吐出一圈一圈的烟圈，在那里悠闲地翻阅着。
卢夏荷带着白春兰走进钱老板的办公室：“钱老板，白春兰来了。”
钱老板放下报纸站起来，走到白春兰面前：“幸会幸会，白小姐，请坐，请坐。今日白小姐光临，鄙人深感三生有幸。”钱老板故意装出一副儒雅的风度，一面招呼白春兰一面说道：“鄙人早就仰慕白小姐的芳名，就是无缘得与相会。多亏有卢小姐的举荐，今日才有幸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白小姐。哎呀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众口相传的白小姐果然不凡：正如古书上所说的‘沉鱼落雁之美，闭月羞花之貌’，真是相见恨晚呐！”
白春兰听不得他那些不伦不类的溢美之辞，于是插话道：“钱老板，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白小姐真爽快，我就喜欢性格爽快的人。不过，初次请你登门，你总不能不给一点面子吧。”钱万能自鸣得意地说，“在说，就算你不给我的面子，也不能不给卢小姐的面子罗！这样吧，白小姐，先请卢总管带你到我的娱乐城走一走，看一看，中午我做东。我还有很多话要对白小姐说。”
“吃饭就不必了，何必让钱老板破费呢。”白春兰执意要走：“钱老板，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告辞了”。
“白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诚心诚意请你做客，你却要千方百计的拒绝我。我钱万能在我们高原市也算得上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是我安心请的客人，还没有谁会轻易谢绝我的宴请。不信，你问卢总管。”
卢夏荷知道钱万能是个言出必行、心狠手辣的家伙，为了一顿饭，没有必要和他闹翻。于是对白春兰劝道：“春兰，既然钱老板有心请你，你就答应了吧。钱老板是个风度儒雅、大智若愚的企业家，平时他是不轻易、不随便请客的哟。”
白春兰深知卢夏荷是一个处变不惊的人，虽然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在对待如何冷静处理突发事变方面确实要成熟得多。而且不在事物发展的关键时刻，她一般不会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既然卢夏荷都希望自己答应了，又何必固执己见呢？于是顺口答应道：“既然钱老板诚心请客，我也不便在推辞了，在此谢过钱老板。”
“白小姐，这样吗才够朋友嘛！假如请白小姐吃顿饭都不答应，那我钱老板还有什么脸面在社会上混，不如自己吐泡口水淹死算了。”
“钱老板，你这样说吗，就有点言重了嘛！”卢夏荷帮腔说，“春兰跟我一样，都是社会的弱势成员，一起下岗的工人，哪能跟你钱老板平起平坐。”
卢夏荷随意出口的不轻不重、不多不少的两句话，居然一石激起千层浪，把钱老板尘封了多年的心事一下子翻腾起来：“我钱万能有今天这个场面，也是靠打拼出来的。回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我比你们还惨！我‘钱眼子’这个崴号，就是我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个时候人家送给我的。后来我发了，我也没有去管他。名号嘛，无非就是供人称呼的名称而已，所以，一直沿用至今。”
“真没想到，钱老板也有一段艰难坎苛的历史？”白春兰假装感叹地说。
“哎，”钱老板叹了一口气：“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在给你们说吧。现在我去打点一下，这里就请卢总管把白小姐招呼好，拜托你了。”钱万能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春兰，不如这样，我先带你到各处转一转，你心里也好有个底。现在不知道钱老板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你不要看他表面上那么假殷勤，实际上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会安什么好心的。你先各处看一看，心里有数了，一会儿才好跟他周旋。”卢夏荷说。
“如今的卢总管，比我以前的卢三姐成熟多了，好吧，就听你的。”白春兰说。
“春兰，你又在挖苦我了。”卢夏荷说着，高高的举起拳头，轻轻地朝春兰的肩上落了下去，“人家在帮你的忙，你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在天王娱乐城里慢悠悠地走着。天王娱乐城的规模真不小。棋牌室、娱乐室、台球室、麻将室、按摸室、洗脚房、桑拿房、录像放映室、小电影放映厅、浴室、KTY包间、大、小会议室、会客室、贵宾室、套间卧室、餐厅、雅间等等，一有尽有。在高原市，如此配套的经营服务行业，只此一家，别无分店。白春兰一面参观，一面暗暗感到惊叹。参观结束，白春兰向卢夏荷提问道：“卢三姐，你猜猜看，一会儿钱老板会给我们出什么难题？”
“哎，这个问题，我到是还没有想过。春兰，你怎么会想到这儿来呢？”卢夏荷说。
白春兰接着说道，“我也是随便想想罢了。假如他不存心给我找麻烦的话，他没有理由通过你把我请到这儿来呀！你说，他会不会找我来给他当‘三陪’小姐？”
“春兰，这到很有可能啊！我曾经听他说过几次，他这个天王娱乐城什么都不差了，就是还缺少几个姿色出众的********。”卢夏荷担心地说：“如果在有几个人才美丽、性格温柔、举止文雅、妩媚多情的姑娘招揽客人，他这个娱乐城就锦上添花了。到那时，不知道生意有多好？”
白春兰听了这话，便急切地问道：“夏荷姐，他要是真的提出来，要我给他天王娱乐城当********我该怎么办？”
“干脆你就答应了吧，反正有我在这儿，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好商量。”卢夏荷未加思考地回答说。
“哦哟哟，夏荷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劝我做别的事情还可以，劝我当********绝对不行。”白春兰拒绝道。
“春兰，不是我要劝你做********，是钱老板这个人你惹不起，他要你做的事情，你不得不做，他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你一旦惹怒了他，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钱老板真的有这么霸道吗？我就不信！”
“我的娱乐城都被他砸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家伙不是一般的人物，他的背后有人给他撑腰。”
“反正我是不会答应的，我开我的公司，我卖乡下的农副产品，犯不着他哪一点，他能把我怎么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都是我们在这里猜测而已。钱老板会不会要你当********，现在我们谁也说不准。”
“不管他钱万能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们早一点做好思想准备是对的。”
两人说着，钱老板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了：“你们俩说的那么投机，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卢总管，从实给我招来。”钱老板说着，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接着，钱老板又对卢夏荷说道：“卢小姐，你把娱乐城的事情安排一下之后，我们马上就去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地吃一顿饭，既然有心请白小姐，那就不能随随便便地把人家打发了，你说对不对？卢总管。”
“既然钱老板有这个诚意，我想白春兰也只好客从主便了，你说是不是，春兰。”
“卢总管，你都说完了，我还说什么呢。”白春兰说。
白春兰、卢夏荷一行，乘上钱老板的一辆豪华面包车，朝高原市市郊的东南方向驶去。大约车行五公里左右，面包车在琼海岸边的一家名叫“天王”大酒店的门前“吱”的一声刹住了。
钱老板一行进了大酒店，开了一间面向琼海的雅间，然后招呼白春兰、卢夏荷坐下。窗外是烟波浩渺的水面，岸边的垂柳，牵着掠过海面的微风荡来荡去。一群群水鸟，不时从窗外的水面上空飞来飞去。偶尔还有一两只游艇，以飞快的速度，从窗外的水面上划过。
钱老板一行加上驾驶员正好四人，不多不少，一人一方。卢夏荷对面坐的是白春兰，驾驶员正好面对钱老板。大家坐定之后，钱老板开始发话了：“今天得与白小姐谋面，那是我钱某人极大的荣幸！其实，我早就仰慕白小姐的芳名了，只恨我没有这个缘分。今天多亏了卢总管，能把白小姐请来，我钱某人真是喜不自胜。”钱万能双手合什，在胸前作揖式的比了两下，然后继续说道：“今天请大家在这里小聚，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说说心里话而已。如果白小姐乐意的话，还想恭请白小姐帮我做点事情。”
钱老板说完，然后向餐厅的服务员招呼道：“哎，可以上菜了”。不一会儿，餐桌上就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钱老板拿起筷子，在餐桌上方划了一圈：“来，感谢两位小姐赏光，我们还是一边吃一边说吧”。
“钱老板，昨天晚上你是在磨子上睡觉吧？”卢夏荷半开玩笑地说。
“卢总管，你这是什么意思，就是再没有睡处，也不会到磨子上去睡觉啊”
“我是说，钱老板怎么会想转了，在这么高级的餐厅里面请我们搓一顿。”
“本来嘛我是请白小姐，因为你跟白小姐是好朋友，加之白小姐又是通过你请来的，所以嘛，也就连你一起请喽。”
“哦，钱老板，搞了半天，我只是一个搭车的。不过也好，能搭上车总比搭不上车的好。”卢夏荷风趣地说。
“好了，我们还是说点正经的吧。白小姐，今天请你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帮我一点忙。”钱老板从来没有这么客气过。
“钱老板你太客气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只要是我白春兰办得到的事情，我一定帮忙。”白春兰回答道。
“白小姐真爽快，那我就直说了。我这个天王大酒店很需要一个象卢总管这样的总管，如果你答应的话，薪酬从优。怎么样，这个忙，你能帮吗。”钱万能说。
白春兰、卢夏荷听了钱万能突如其来的话以后，两人大吃了一惊，这是她们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情，不过，要比当********的想象好得多。
“钱老板，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关照。可是，实在对不起，这个忙我无论如何帮不上。”
“如此说来，白小姐是不给我这个面子囉。”
“钱老板，你不要多心。一方面我有我的事情要做，”白春兰说，“另一方面，我不知道钱老板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白小姐，不瞒你说，产生这个想法是从卢总管的身上得到的启示。现在天王娱乐城的经济效益，是卢小姐来当总管以前的两倍，这是我从来没有料想到的事情。”钱彦孜说，“我总结了多方面的原因和经验，都不足以说明问题。最后我找到了最根本、最核心的因素，那就是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钱老板端起酒杯酩了一口，接着说道，“过去我曾听人说过，女人是一切事业成功的保证，有了女人，没有办不到也没有办不好的事情。在我看来，女人还是财源。这个千真万确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在卢总管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事实上也得到了充分的印证。所以，我钱某人想请你到我的天王大酒店来当总管，至于待遇嘛，好说，好说。”
钱老板车转身子，面对卢夏荷说道：“这不，我正准备给你加工资呢。”
“好啊，钱老板，你把我当成你的摇钱树了。”卢夏荷口不由心地说。
“不是摇钱树，是财神娘娘，是年轻漂亮的财神娘娘。”钱万能说着，端起酒杯，向白春兰说道：“白小姐，为了我们的事业，我先敬你一杯！”钱万能双手端起杯子，头向上一仰，整杯酒随着转动的喉咙吞了下去。
“钱老板，你不要把话说得太早了，我还没有答应你呢。”白春兰说。
“白小姐，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合作，可能是你嫌我在社会上的名声不好吧。其实啊，白小姐，你是不知道，我也有我的苦衷。那些贪官在台上的时候，瞎说什么‘金钱不是万能’，真是放******狗屁！我只晓得有钱可以买官当，有钱可以换权利，有钱可以赢官司，有钱可以变地位。总之，有钱的好处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要我说啊，没有钱才是万万不能。”钱老板越说越兴奋，“没有钱，想打官司不能进法院；没有钱，得了重病不能进医院；没有钱，想要深造不能进学院；同样，没有钱的难处，十天十夜也说不完。所以呀，我就拼了命的搞钱。”白春兰看到，钱老板的脸上已经泛出酒醉的红浑，似乎带着几分朦胧的醉意。但钱老板并没有停止说话，他还非常清醒地继续说道：“要说当初，或者说年轻的时候，我也是一个好人。而且还可以说是一个彻头彻尾、不折不扣的无可奈何的好人。后来我看到有那么一些不三不四的家伙，和党政部门的某些领导干部勾结在一起，骗贷款，要项目，开公司，当经理，没有几年就发了。既风光，又体面。这一届当人大代表，下一届又是政协委员。而我呢，还在一个工厂里面当工人。一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除了吃饭，就没有喝茶的钱了。于是，我也步他们的后尘，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根据我的经验，人的一生，无论是变好还是变坏，我以为都是一个过程。”钱老板将酒杯端起又接着说到：“在这个过程当中，只要你在官场上跟某些贪官结成了利益的共同体，什么时候你都是比较安全的，及使出了问题，也会有人在暗地里保你。他要是不保你，他也同样要进监狱。所以，你就放心好了。至于名声嘛，在我看来，好不好并不重要。和尚、尼姑的名声不可谓不好吧，可是在深山古刹伴着清灯苦熬一辈子难道就好吗？”
“钱老板，谢谢你的好意，人各有志，我实在是难以从命。似我这种处境的人不在少数，他们都能生活下去，难道我就不能么？”白春兰勉为其难地说。
“敬佩，敬佩，白小姐，难得你有这样的志气，我钱某人比起你来实在自愧弗如！”
“钱老板，你就不要客气了，据说在我们高原市，像你这样的民营企业家也是屈指可数的哟。”
“白小姐，你就不要高抬我了，这样吧，我钱某人就破一回例，不强你所难，你认为我们可以共事，你就来帮我的忙。你觉得不可以共事，你可以不来。因你而起的我们西城区和东城区收地皮保护费打架斗殴的事情，我也高姿态一回，从此不在追究了。”白春兰听着钱老板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舌头有点不听指挥，并且带着几分惋惜地继续说道：“不过，你最好在考虑考虑，天王大酒店的门随时向你敞开着，而且待遇特别优厚，你要是想好了，随时都可以欢迎你来。”白春兰以为他说完了，正要接过他的话头的时候，又见他半睁半闭着眼睛补了一句：“要是在过去，我钱万能是说一不二的，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钱老板，十分感谢你对我的宽容，我会铭记在心的。为了不耽误你的事情，我想给你说明，我不是不接受你的高薪聘用，我是想靠我的能力和智慧，在荆棘丛生的林莽之中闯出一条路来。”白春兰坚定而又婉转地说。
“白小姐，你这种精神到是令人敬佩！不过，我也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这条路恐怕不大顺利。”钱老板有点不高兴地说，“好吧，白小姐，今天的聚会就到此为止。”钱老板站起来又对驾驶员说道：“你先把卢总管和白小姐送回去，待会儿再来接我，我在这儿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这样吧，顺便请师傅送我们到长寿街，看看黄秋菊的生意怎么样？”白春兰说。
“行，没有问题。”赛师傅回答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