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盆里的水冰冷刺骨,墨玉却似乎没有感觉,其他人都已早早洗好各自份内的衣物离去,只有她,总是慢的那一个。
手只是机械的搓揉着衣服,脑中仍回想着容华的那几句话,徐华成戏谑的笑容,他说还有些事要办……到底是什么事?他还会再来吗?
心思纠结中,只觉得有人注视着自己,慢慢回过头去,却见一身石青色常服的四阿哥,默默站在不远的地方,张起正陪笑站在身旁。
慢慢站起身来,自朱门玉阶,衣冠济楚到陋舍寒窗,披裘带索,只是几日,竟恍然如隔世一样,只是几步,却似乎隔了千山万水,墨玉的心中突然一阵揪痛,果然,我们是不可能也不应该的,或者这样最好……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认命也罢,何必挣扎。
她的神情让他有一些惶惑茫然,那样宁静淡然,无愁无怨,似乎对此时的处境没有半分的恨懑,安然接受,无喜无悲,还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竟让他想起佛堂里那慈悲无边,心无挂碍的自在观音。
可是,他并不愿意看她这样的神情,令他感觉与她突然隔了很远,咫尺天涯,几生几世……心无挂碍……不,只觉心里的那个角落似乎又要陷进黑暗中去,他咬了咬牙,往前走了一步。
张起不自然的笑着,退出了院落,这样的事,他心里有数,墨玉一进来,好几位阿哥便已经来招呼打点过,当了这么久差,这一点好歹还是识得的。
“你,还好?”他问了一句,有些自恼,原本是想说得更多的。
“还好。”她笑着答道,眼神澄澈,没有一丝说谎的样子。是认命接受,让她这样坦然吗?
四阿哥端详了半天她的笑脸,轻笑了一下:“你果然还是没有变。”他似乎突然便找回了自我,不再为她的平静慌乱迷茫,看了看她脚边的木盆中的衣服,又回头看她,似笑非笑,嘴角微勾,眼中有无限的深意。
墨玉初时疑惑,看着他一脸戏谑的笑容,转眼看看自己盆中的衣服,突然回转,他竟是在说自己那日编的《柏舟》……“岸边那浣衣的女子生得如此美丽非凡,这初春的杨柳也比不过她的袅袅的姿态。”顿时,脸便绯红,再也不能象刚才那样心静无波,脸别向一边,心中又羞又恼:“为什么,他一个眼神,便扰乱了自己。”
“我知道你想什么,无论是哪一个,十三和十四弟,或是……我,我们早就注定不可能没有一丝关系了,想撇开撇清……”他轻笑了一下,“不可能了。”俯近她的耳边低声道,“你想也别想。”
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蛮横霸道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她心慌意乱,转头看他,如秋潭一般的双眸,幽黑清冷,深不可测……“等我……别想着逃。”
他直起身,轻描淡写的道:“即便是要认命,也要待拼尽了全力之后……”
自己并没有想好一切,却一时冲动,给她希望,要她忍耐等待,不过是自私的想要留住她,留住心里那道光亮……
突然发现,不知不觉将她的命运和自己绑在了一起,即使是前途莫测,也不想放手……
……忍耐等待,要到什么时候?自己这样的要求,对她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那一天,她说了什么?
“这样就好了吧,即使再黑,有一个人做伴,就不会害怕了。”
也许担心的太多了,她一直不都是这样的吗?释然一笑,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停了一停,然后挺直了身形,从容不迫的离去,他那样自信十足,自然,他是成功的那一个,只是我,真的能等吗?即使能,又能等到何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