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秃突佳牛眼圆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片刻,心急火燎地问道,“相爷他。。。。。。”据他所知,高欢自大婚之夜离去,就再没登过公主的门。
“不是,不是他的。”举重若轻,抚弄着戒指上光彩照人的宝石。旋身步向雕栏,望着窗下松枝上抖毛的蓝雀儿。
“那。。。。。。”头疼欲裂,五官掬在一起,沉默了几秒,眼前灵光一闪,“莫不是那个?那个那个。。。。。。”天呐!那憨货是使了什么妖术吧?伽罗一向心高气傲,怎么会便宜了他呀?
身子一斜,如妖绕扭转的春藤倚着廊柱,“您就别瞎猜了。我只想回漠北,把孩儿生下来。请您替我求求父汗,请他老人家恩准我回去,帮我守住这个秘密。若继续留在中原,我该如何向高家交代?父亲他老人家亦会因此而成为天下人的笑柄,甚至会被高家当做仇敌。”
“这。。。。。。”郁闷地捋着胡须,继续思考着谁才是这孩儿的父亲。
那个呆子?
一定是那个呆子!来晋阳的途中,还是那晚在官署?除了那小子,别人根本没机会与伽罗接近。
眼看到了年根,病体沉重的高欢终于回到了晋阳,府上不似往年那般张灯结彩,只是将沉闷的院落洒扫除尘。残雪下的溪流似乎停止了欢唱,下人们连喘气都格外的小声。
作为正室,伽罗不得不率领众女眷衣不解带地陪侍在夫君的病榻前,心中虽不情愿,却也不能任性。
高欢或坐或起,端饭、喂药多半唤的是娄夫人,偶尔是王氏,游氏。而她更像个外人,或是同那些位次低微不得近前的妾妇们一起守在偏厅,或是徘徊在门外看看廊下的风景,无所事事,倒也乐得清闲。
炭盆里腾起的热浪在晌午的阳光下宛如清波荡动,无聊至极,偎着熏笼努力对抗着阵阵袭来的睡意。
迷迷糊糊,惊觉肩头的重量增加了几分,赫然开眼,被覆在肩头的天人妙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挣脱,方才注意到肩头的狐裘短披风,脑后遂即响起低沉而柔软的耳语,“累了便回去歇着,仔细受了风寒。”
“呃?”惶恐扬起的视线被耳畔荡漾的男声压迫着,两颊忽然像施了厚重的胭脂。心头微微一震——
高澄?
高澄裘氅一抖,飒然退了半步,锦袖临风,拱手跪拜,“阿惠拜见公主!”
“快快免礼。”错愕受之,慌忙起身相扶,“大将军这是。。。。。。何故这般客套?伽罗怎堪受此大礼?”
“公主乃阿惠之主母,自当受此一拜。”微微躬身,凑近打量着敏感而警惕的眸子,窃声安慰道,“莫要慌张,姨娘们各自回屋用膳去了,饭后怕是还要歇一晌。方才经过,见公主睡着,不忍使人唤醒。”
被他嗳眛的言语弄得愈加尴尬,迅速叉开话题,“见过相爷了么?午膳进的可好?”
轻轻点了点头,“爹爹他老人家一直昏睡不醒,自打昨儿夜里就水米未进。我进得门去只打了个转身便被娘亲劝退了出来。见你睡着,就在一边等了一会儿。又怕你着凉,命人取来衣裳,不想笨手笨脚地竟将你吵醒了。”
伽罗低头看了看肩头的小披风,千狐之腋,确是稀罕之物。不论款式和尺寸,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努力平复着微微颤抖的呼吸,娇羞地垂下眼帘,“多谢大将军。”捋着被风儿扬起的披纱,起身道别,“乏了,我也回去歇了。相爷这边多派些人手支应着,病情若有变,随时往各处传话。”褪下披风,捧至胸前交还于他。
“此乃库莫奚部进贡之物,我的一片心意,专程自邺城带来赠与公主,公主莫要见外。留用也罢,若不称心便赏了奴婢们,命人再做件称心的就是。”
“千狐之裘,稀贵比金,伽罗断不能收。”婉拒他的礼物,亦是拒绝他的人。
轻抚着雪白的狐毛,敛眉苦笑道,“呵呵,公主这般客套,分明把高澄当做了外人。或是,我所送之物皆不称公主的心?譬如,上次那珠子。。。。。。”
她居然转手就送了出去。而那呆子既能分辨明珠乃高句丽的珍宝,却不动心,还一口咬定是贼赃,叫人退了回去。这一来一去不得不叫人生疑,他只担心那珠子已不再是珠子,成了两人互通有无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