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心头一震,举眉间怯怯扫过舒朗的眉宇,不自觉地别开脸,避开骄阳般咄咄逼人的目光,镇定了片刻,浅浅一笑,“那珠子。。。。。。不过是借花献佛。大将军既已将宝珠赠予伽罗,还要问我个处置不当之罪么?”
高澄邪气挑眉,凑近半步,笑眼半眯锁定她轻蔑的目光,“公主可知那珠子的来由?”
“不是说——皇后所赐么?”当日赠珠时他如是说,否则她断然不会收下。
“即是娘娘所赐之物,公主转手便送于他人,未免草率了些。”凝神于樱桃般柔润的唇瓣,心猿意马。
“呵呵,”低眉娇笑,鼓足勇气对上乱花般迷人的目光,“伽罗自幼居于漠北,不似中原人那般瞻前顾后,不喜欢便送了人,这有何不妥?”
嗤嗤一笑,“呵,那珠子乃太武皇帝征高丽时所得,世间稀有,公主却将它给了一个呆子,岂非暴殄天物?”
“大将军说的是什么话?明珠是送予那方出生的娃儿的,与那呆子有何干系?”唇角微挑,仿佛连提起那憨货都觉得晦气。
高澄正要开口,忽见跪俸在门外的柔然侍女跨进门来,俯身禀告道,“禀公主,秃突佳将军求见,现已在东苑恭候多时了。”
伽罗在熏笼旁坐了下来,捻起茶盏有气无力地回应道,“我正与大世子闲话家常,若无要事,就请叔父明儿再来吧。”
侍女惶恐地看了一眼斜睨着她的高大将军,嗓音颤巍巍地答道,“将军说,是关于公主奏请还乡的事,漠北已有了回音。。。。。。”
“哦?”又惊又喜,起身召唤门外的侍女披衣整带,余光瞥见高澄微微沉下的脸色。
“要回漠北么?”高澄顺着眉若有所思,怔了片刻,忽然挥手斥退闲杂,阔步上前直白质问道,“为何?”
伽罗错愕地捧着胸口,每一根汗毛都感觉到压迫,屏着呼吸,尽量保持着轻松的语气,“相爷的身体怕是。。。。。。”落寞地摇了摇头,“此处,再无伽罗容身之地。”
“依柔然旧俗!”箭步上前,双手猛然攉住仓皇厚缩的双肩,“伽罗,我会好生待你。。。。。。”她早该明白的他的心意!他终于等到了今日,她居然——居然想要回去!
“别。。。。。。”左顾右盼,用力推拒贴上前来的胸口,“放手。。。。。。快放手。。。。。。当心叫人看见。。。。。。”
“我已经等不及了。你分明知道我的心。。。。。。”死死将她箍在怀里,心驰神迷,被冲鼻而来的异香弄得忘乎所以,“忘了漠北吧,你是我的!留下,你只能留在这里!”
“我要遵从父汗的旨意!”母狮般儤躁的闷吼,嗓音却低得不能再低,“相爷尚在,你大逆不道!”紧掩胸襟,分明听见裙裾开裂的刺耳声音,“放手!我喊人了——”猛吸一口气,未出口的喊声却被紧覆檀口的大掌挡在了嗓内,“来。。。。。。呜。。。。。。”
“啪”的一声脆响,高澄愕然一愣,抚着热喇喇的脸颊敛眉睨着她。
凛然直视怨恨的目光,扬声召唤道,“来人哪!回东苑!”愤然拂袖,阔步出了房门。一路上莫名垂泪,冷风袭来,长睫上结了一层如絮的清霜,不是因为害怕,只是绝望,绝望。。。。。。
忆起当日灼泉边,他信誓旦旦地说:“爹爹久病缠身,怕是没几年光景了。依旧制,先父的遗孀理当由子嗣承袭。虽然我不是世子,可我会尽快找机会向大哥说明,爵位,封地,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什么“生而有鳞,自是一言九鼎”,缠绵情话都成了连篇大谎,字字锥心。好在,她就要回漠北了,很快就会忘记那段荒唐的曾经。
一个呆子,不配叫她伤心!
狠狠抹去颊上的泪痕,嗤嗤地笑了起来。
落落寡欢地回到东苑,脱下貂氅,捋顺了肩头的画帛,对起身相迎的秃突佳视若不见,仿佛被掏空的傀儡,轰然跌坐在榻上,疲惫地撑着前额。
“伽罗。。。。。。”秃突佳嗅到王侄女此时心情不佳,硬着头皮扯开笑脸。
“叔父前来所为何事?”美睫低垂,如雾如纱。觉得自己像只快要干涸的油灯,转瞬就要燃尽了,“漠北有信儿么?父汗都说了些什么?”
秃突佳刻意抬高嗓门,“哦,没什么,只是惦念公主,吩咐我多来看看公主,陪着说说话,免得公主想家。”轻咳一声,分明藏着不便直说的话。直到伽罗屏退了左右,才凑近半步轻声细气地说道,“那个呆子。。。。。。。咳!他说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