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觉得有名的斯多噶派哲人仅教给我们怎样抵抗暴君,勇敢地承受酷刑。我觉得人们没有很好地理解他们,我认为他们发达的智慧还有别的用途,即便面对暴风雨也用得上。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思想方法在于把自身和令人难受的感觉分开,把后者看作一个客体,对它说:“你不是我自己,你是件东西。”而有些人却让暴风雨进入他们体内,他们不懂身居陋室、心雄帝王的生活艺术,他们爱说:“我感到风暴越来越近,我心神不宁,垂头丧气。苍天啊,发作你的雷霆之威吧!”这样生活的人和动物唯一的区别只是比动物多了点思想,动物不太清楚自己的处境,因为,从表面来看,动物任凭来临的风暴的摆布,就像植物在强光照射下垂头,待到太阳过去再把身体挺直一样。我们在半睡半醒时也是分不清处境的,不知道自己是快乐还是烦恼,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对必须完全放松的不幸的人却是有好处的,可以让他在巨大的痛苦时得到休息,而且有一种技巧能使肌肉在休息状态下收拢,他的四肢能得到很好的依托,肌肉得以放松,这好比做一套内心按摩动作。恰恰相反的是在休息状态时肌肉的痉挛,肌肉痉挛是发怒、失眠、焦虑的原因。我爱对那些睡不着觉的人说:“学一下死猫的样子。”
这是伊壁鸠鲁学派推崇的动物状况,如果你达不到这种状况,你就得完全醒过来,某种意义上说是要跳跃到斯多噶哲学的高度,因为这两种哲学都是好的,但是介乎两者之间的却不值一钱。如果你无法使自己与雷雨同化,那就应该抵制雷雨,把自己与它完全分开,并对自己说:“这是雨和雷电,这不是我。”当然,如果你遇到的不是一场雷雨,而是冤枉、失意或嫉妒,对付起来就比较困难。这类情感一旦沾上就好比遇上摆脱不了的恶兽。但是你可以这样说:“我因这件失意事心里不舒服是很正常的,就如刮风下雨一样自然,很快就会过去。”感情激烈的人听不进这个劝告,他们好像承担了义务必须要使自己痛苦。他们就像一个吵闹不休的孩子,他们觉得自己像驴子一样不可理喻,忍不住自己生自己的气,于是闹得更凶。他们本可以对自己说:“出什么事了?不过是个小孩在哭闹。”就可以摆脱这种局面。但是做到这一点并不能说明他学会了如何生活,只有极少的人完全了解生活的艺术。但是我认为对脾气不予理睬是幸福的秘诀之一。脾气在受到蔑视后便会回到其动物状况,就如狗关进狗窝。我认为实用道德学最重要的一章应这样写:把自己与自己的错误、遗憾,与所有错误的思想分开,对自己说:“这场怒火总会过去的。”小孩子吵闹如没有人听见,他便会停止,同样地,不被理睬火气会马上过去。乔治·桑的《康素爱萝》很出色,她在里很好地表现了这种高傲的灵魂思想。可惜读这部作品的人太少。
1913年8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