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李秘书绝望地看着他。
市委办公厅对于郑人人和陈光义来到他们那里办案很不高兴,不过市委秘书长有指示,务必按公安局的要求去 做,办公厅里的工作人员没办法,这才打开了信息库。陈光义先从政法委的组成人员查起,连续查了几年,也 没有查到他要找到的人名,再说,他也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电脑上密密麻麻的名义,看得他头晕眼花,最 后那个工作人员不耐烦了,问道:“你到底要找谁?”
“我,我,这个不太清楚,”陈光义挠了挠头。
“你神经病啊,大清早跑到市委来查人,查了半天还说不清楚要查的是谁?我怀疑你脑子里肯定进水了,”那 个年青人火冒三丈。
“你,你怎么骂人?”陈光义也恼了。
“骂你?告诉你,要不是有秘书长指示,你连门都进不来呢,”那个工作人员冷笑了起来。
“光义,怎么了?”郑局长正在里间和办公厅主任聊天,听到外面吵了起来,忙走了出来。
“问问你的手下是怎么办事的?查人,得知道人家姓什么叫什么,或者姓什么也行,否则的话,你干脆回去查 你们的户籍资料也行啊,”那个工作人员气咻咻地答道。
“你说,知道姓什么也行?”陈光义忽然听到这一句,喜出望外。
“当然,姓什么,我来查,”那个工作人员拉了拉陈光义的衣服,示意让他过来。陈光义站起身来,赔着笑地 对那人说:“他姓刘,文刀刘。”
那人白了他一眼,键入了刘这个姓,很快出现几十个名字,陈光义凑到电脑前认真地看着,忽然,他叫了起来 ,“就是这个名字,点开,对,刘墨林。”
那工作人员把刘墨林的名字一点开,就出现了他的履历,刘墨林,男,33岁,汉族,本市白沙镇下白沙村人, 2000年华东政法大学国际法系毕业,当年进入市委办公厅秘一任秘书,2001年任政法委专职秘书,2003年任政 法委副书记,2005起,任市委副秘书长,市委研究室主任。
“给我打印一份吧,包括照片,”陈光义说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了。刘墨林,刘墨林,名字 倒来读,就是林默啊。
“不行,这不符合组织纪律,要想打印刘秘书长的资料,可以写报告,让市委汪书记亲自批才行,”那工作人 员一脸鄙夷地看着陈光义,“他是正处级领导干部,你明白吗?”
郑人人拉了拉陈光义的衣袖,说了声走。陈光义没了办法,只好向外走。
“我可以肯定,就是他,绝对错不了,找汪书记批字吧,”陈光义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光义啊,他不是普通人,万一出了差错,我大不了免职,你可就要被赶出警察队伍了,”郑人人摇着头道, “汪书记也不会批这个字的。”
“为什么?”陈光义很不服气地坐进了警车。
“因为汪书记也要颜面,公安局随意地进市委大院调资料抓人,他这个********颜面何存呢?动动脑子吧。能 让我们进来查一查,就算是法外开恩了,”郑人人叹息了一声。
“那,那就这样算了?”陈光义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不,我们办案子,涉及到的人级别越高,越要仔细,不要打蛇不着反遭蛇咬,”郑人人说着,向司机小张说 道:“转道去报社。”
去报社?陈光义纳闷了,明明是要破案,怎么忽然又要去报社了?
“刚才的内容你都记得吧?”郑人人向陈光义问道。
“记得,”陈光义把刚才的内容复述了一遍,郑人人笑道:“好,这样就好。要不我们又要大海捞针了。”
看着陈光义茫然不解的样子,郑人人提示了一句,“每次干部提拔,都会进行任前公示,你要照片和资料,去 报社,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他们历年的报纸都有存档,我们一查日报,刘墨林就出来了。”
“对啊,”陈光义一拍大腿,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在报社找资料,比在市委轻松多了,档案室的工作人员把一沓沓旧报纸的合订本搬了出来,往他们面前一放, 又给郑人人和陈光义一人沏了杯茶,然后就不管他们了。
“在这里了,”陈光义半个小时不到,就查到了刘墨林的任前公示,那是2005年,刘墨林任市委副秘书长前的 公示。
“复印一份,马上带走,注意,不要黑白的,”档案室的工作人员听到这话,想也没想,直接拿剪刀给他们裁 了下来。
“如果下次我们需要,那岂不是找不到了?”陈光义开玩笑道。
“我干这个十多年了,第一次遇到需要这个东西的,这任前公示和广告有区别吗?”档案室的工作人员淡淡地 说道。
陈光义一时语塞,他知道这话说得有道理,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拿到了照片,陈光义坐着车,直奔鹅湖农场,去那个省劳改农场,就是专车接送,也得要一天时间才能来回, 饶是司机小张车开得快,抵达农场,也是下午三点多了。陈光义让小张自己买点吃的,他拿着照片,直接去了 监狱长办公室。
“认人,好,行,”监狱长二话没说,就给监室办打了电话,很快,刘仲德被带出来了。
“刘仲德,你看好了,你一直怀疑的人,我们已经找出来了,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了,看看,是他吗?”陈光 义把照片送到了刘仲德的面前。
刘仲德瞪了眼睛,他的脸色很快黯了下来,“不是,肯定不是他,他是张老太太的后人?”刘仲德问道。
“是的,唯一的后人,”陈光义失望至极,“真的不是吗?”
“不是,我见过他,这半年多时间来,我的脑海里每天都要回放一遍那件事,我怎么可能不认得他,我错了, 我真的是小人之心了,”刘仲德低下了头。
陈光义沮丧地坐在车里往回赶,他视为最最重要的线索却是错误的,回去以后,又得重新开始了,还是小马说 得对,他有什么理由就认定那个人就不是宾馆的工作人员呢?难道就是所谓的降头术误导了他?岳母穷尽后半 生,也没有能找出下降头的人,这事很有可能就是子虚乌有。陈光义忽然想到医生说小惠患了胃癌,就更是丧 气。是他把工作和私人生活搞混了。
这一夜注定陈光义失眠,他回到住处,一步一步地在房内踱着,如果没有降头术,那风铃怎么会活生生地咬下 了自己的嘴唇呢。那个鲁大海,明明是何孝慧的男朋友,他怎么会狠心把女友的嘴唇咬下来呢?
不,应该有这个降头术。陈光义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冷汗刷的一下流了出来,那天晚上, 那个人想让自己说什么,自己就说什么,这就是岳母所说的控制,对方控制住了自己。那就说明自己不是臆断 ,可是,为什么又不是刘墨林呢?是自己门缝里看人,把他看扁了?陈光义拿出了手机。
“小马吗?”陈光义拨了个号。
“嗯,陈队,你回来了?”小马清晰地答道。这小子,现在也没睡。
“是的,怎么样,去了那里有收获吗?”陈光义问道。
“有,不过和你的一样,刘世相村长说张老太有个孙子,叫刘墨林,我和克明赶回来向局长汇报,局长说你已 经知道了,而且赶到了鹅湖农场让刘仲德认人去了,”小马一口气说完了他和白克明这一趟的情况,“刘仲德 确认是他吗?”
“没有,”陈光义灰心了,他以为小马会有其他的收获,现在看来也是泡影,那里他先后去了几趟,也没有什 么结果,小马他们第一次去,又怎么会有收获呢。
“没有就算了,好好消息,明天的事明天再做吧,”小马不想再说下去了。
陈光义心里有些纳闷,这个小马平时不像这个样子的呀,怎么他说着说着,突然不说了?难道局里出了什么事 ?
“阿倩,是我,”他拿起了电话,“最近好吗?”
“好,就是想你,阿林,你什么时候才能和我见面?”杨倩幽幽地说道。
“本来是快了,可是半路上杀出了何孝慧,她记得QQ群的事,还告诉了白茹,幸好,她没有准备自己去调查, 也没有准备告诉那些警察,李其东也暴露了,我放下的计划只好又拿出来了,”阿林答道。
啊,杨倩惊呼了一声,“他们顺着李其东,找到了你吗?”
“没有,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留有逃身的方案,他们这样穷追猛打,最后只能是一无所获,不过最近几天我 还是很担心,城里的气氛不太对,”阿林有些忧郁。
“那就算了,不要再玩下去了,你是市管干部,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我有时想想,你可能做得过了,你要掌 握那些人做什么,比如让风铃控制苏民和宣传部长,那些没有什么必要的,如果说你让乔雅卧底在李其东身边 ,是为了你的升迁,风铃那里呢,有什么意义呢?”杨倩一脚踢了自己的鞋子,爬到了床上。
“我八岁的时候,父亲告诉我,如果别人比你强,你就得臣服于他,不然,你凶多吉少,你在他身边久了,也 成了镶入他肉里的钉子,他想拔,也拔不掉,也许我小时候太苦了,就连上大学,学费和生活费都成问题,我 把风铃安插在那里,起初是为了钱,风铃给我们带来了丰厚的收入,”阿林说话时,有些忧郁。
“你不要再玩下去了,其实在很多人眼里,你学历高,人长得帅气,年纪轻轻的都是正处级了,前途不可限量 呢,”杨倩明显地察觉了心上人的痛苦,她想安慰他。
“这个行业,和其他行业一样,不进则退。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我早就掌控了全市的要害部门,风铃在宣传 口,乔雅在政法口,赵三宝在文化口,你想想,这样一来,我可以控制这个城市了,只可惜,赵三宝是我最初 实验的,这个人偏执得厉害,最后精神分裂,要不是我那天发现得及时,给他发了指令,他早就被白茹给盯上 了。为情所困,风铃是,赵三宝也是,他们最终都逃不了一个情字,是感情害了他们,”阿林叹息了一声,“ 感情这个东西,是最难把握的。”
“你这样说,让我很害怕,你爱我吗?乔雅和风玲她们,你发誓从来没有动过她们?”杨倩吃醋了。
“我爱你,亲爱的,我把你放在一院里,从来没有教过你读唇术之类的邪术,是为什么,就是因为我爱你呀。 至于风玲她们,是我手中的棋子,你见过下棋的和棋子之间感情暧昧吗?乔雅是李其东看上的,我只是控制了 她,最后控制了李其东,你明白了吗?不早了,你睡吧,”阿林说道。
“亲爱的,今晚是你这几年和我说话最多的一次,我想你,”杨倩的声音越发腻了。
“过些天把你的父母全部接到你那里吧,那样你就不寂寞了。睡吧,睡吧,我们的孩子,他也要睡了,”阿林 的语气不知不觉中多了磁性,在这样的声音下,杨倩宁愿长久地睡去,再也不愿意醒来。
陈光义第二天去了局里,见到了小马和白克明之后,就知道出了大事。原来他和郑人人去了市委调印刘墨林的 事儿,被办公室汇报给了市委汪书记,汪书记大发雷霆,一早就打电话把郑人人叫走了。陈光义后悔不迭,因 为他凌晨醒来后,给郑人人打了电话,说刘仲德说那天指使他割掉乔雅嘴唇的人,不是刘墨林。
汪书记只要问到认人的事儿,郑人人肯定不会说谎,那么郑局长的处境就很艰难了。
“都怪我,都怪我,我为什么那么早就汇报进展呢,”陈光义连拍大腿。小马和白克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这一次要是惹得汪书记发火,案子十有八九又会搁置。
办案的刑警们知道,案子放得越久,成为尘封材料的可能性就越大。只要那个幕后的人在现在这个时候不再惹 事,基本上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临近中午,郑人人才一脸疲惫地回来了,“光义呀,又出事了,市委秘一的李方秘书失踪了,汪书记很恼火, 他说简直怀疑我们的办案能力了。”
陈光义一怔,市委秘一有人失踪?在这个敏感的时候?
“汪书记说既然刘墨林没有掺合进这些事中来,就不要再查他了,他是个年轻的干部,组织上要对他进行培养 。还说上次省委组织部来人,专门考察过他,他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市长。汪书记的意思,让我们尽快查出李 方的失踪案,在春节前给市委一个交待,其他的,尽力而为吧,”郑人人第一次在陈光义面前显得无精打采, 显然,汪书记说的,比郑人人转述的肯定更难听。
陈光义问清了李方失踪前的情况,不由得呆住了。“克明,那个地方你有没有去过?我记得让你跟踪过白茹的 ,对吧?”
“是的,白茹家住在明珠小区七幢三单元301号房,”白克明答道。
郑人人也想起了什么,说道:“对,那个白茹啊,被市委请去给汪书记做保健医生去了。”
陈光义脑子急速地转了起来,白茹是一个五官科医生,她怎么会被选去做汪书记的保健医生呢?请她的人是李 方,可是李方恰在此时失踪了,这不是很奇怪吗?再说,白茹的丈夫刘仲德还在服刑,这时她去做保健医生, 是不合适的。
“郑局长,你赶紧打电话给汪书记,说白茹是铁山宾馆那个割唇致命案的罪犯刘仲德妻子,让他注意安全,” 陈光义突然说道。
郑人人吓了一跳,连忙打了电话过去。
郑书记一听,满不在乎地答道:“这有什么,她丈夫触犯了法律,她又没有,难道我们还要讲连坐吗?”汪书 记的声音很高,可是屋里的陈光义他们听了,都轻声笑了起来,因为汪书记说话时,声音明显有些打颤。
陈光义已经在布置任务了,“小马,你带几个人顺着七号楼挨家挨户地问,先从三单元开始,没人在家的,也 要让物业提供业主姓名,让他们回来开门。克明,你去市委一趟,把载白茹去市委大院的那个小车司机给叫来 ,让他指明停车的位置,这样小马查起来就准了。郑局长,我们赶到汪书记那里一趟,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郑人人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几拨人分头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