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煦很快就被请出了内室,在外间焦急的等待着,他不停的求老天爷,一定要保佑她们母子平安才好。
可情况实在不尽人意,无论清扬如何用力,孩子的头始终都出不来,眼看着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让人触目惊心,皇后娘娘就曾几次生产不顺,险些丧命,如今长安公主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啊。
里面,清扬一声声的惨叫如一把利刃般生生地刺在赵承煦心头,清扬,你可千万不能出事,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好不好,我求你了。
终于,连喝了两碗顺产汤之后,总算顺利的生下了一个男孩,产婆先让清扬看了,道:“恭喜公主,是位公子爷。”
清扬脸色苍白的笑道:“快抱出去给给承煦看看。”
“是,奴婢这就去给驸马爷道喜。”
谁料,产婆刚出去没多久,清扬的身下就淌出许多血来,速度之快难以想象,清扬突然间面色惨白,眼睛瞪得浑圆,抓住被褥的双手青筋。
“不好了,公主血崩了,快来人啊。”
赵承煦闻言不顾一切冲进寝间,可是,终究是晚了一步,清扬一直在眼巴巴的望着门口,她只想再看赵承煦最后一眼,可她终究没有等到,就在赵承煦冲进去的那一刻,清扬永远的闭上了她的眼睛,年仅十八岁。
“清扬,清扬”赵承煦抱清扬入怀,发疯一样的喊着她的名字:“清扬,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清扬,我不能没有你,咱们的孩子更不能一出生就没了娘,你醒醒啊,清扬,清扬”
公主府中顿时哭声四起,这还没来得及去宫中报喜是啊,府里还没来得及派人去宫中报喜,只怕这一去,便是要报丧了吧。
光义与唐绍正在交流琴艺,冷不防闯进一个人来,光义正要训斥,却见来人竟是绿袖,她双眼红肿,立刻跪了下去:“陛下,娘娘,公主她公主她,难产,薨了。”
啪的一声,九弦琴只剩了八弦,唐绍瞬间泪如泉涌:“你说什么”
光义则是不敢相信,气的用力掀起绿袖的下巴,吼道:“胡说!你再如此胡言乱语,信不信朕砍了你的脑袋!”
绿袖把头低到了地上:“陛下,事关公主生死,奴婢不敢有半点欺瞒。”
书房顿时死寂一片,可怕的沉默。
“不,不会的,清扬她不会的,她才十八岁,她还是个孩子,她怎么会死呢?她怎么能丢下她的爹娘?她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唐绍哭喊着,眼泪越流越汹涌,情绪已然失控了。
“还不快滚!”光义将绿袖呵退,痛心的搂住唐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出声来,两人就这么抱着,哭了许久。
光义道:“绍儿,无论如何,咱们总要去看看清扬,走吧。”
两人坐上马车的时候,乾元殿里的赵恒,手中的毛笔陡然滑落,溅的满纸墨迹,他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道:“不可能,清扬她不会死,她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死呢?我要去看看她!”
“太子殿下”
“别拦着我!”
“陛下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公主府顿时里里外外跪倒一片,鸦雀无声,光义扶着早已哭成泪人的唐绍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走着,离寝间越近,唐绍哭的愈发的凶了:“清扬,爹娘来看你了,清扬”
步履沉重而缓慢,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无法行走,只能一点一点的往前挪,离得越近,内心就越恐惧,尽管他们无法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们的女儿就躺在那张床上,可是身躯已渐冰凉,她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和他们说话了,再也不能和他们撒娇了,那道明晃晃的活泼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了。他们唯一的女儿,疼了十八年、宠了十八年的宝贝女儿,就这样永远离开了。
唐绍的手剧烈的颤抖着,抚摸着清扬的脸颊,曾经那一张张明媚的笑容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唐绍哭的更厉害了:“清扬,娘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你已经不在了,你爹他也不信,你是娘唯一的女儿,元止已经不在了,你怎么能狠心丢下你的爹娘,丢下你的哥哥弟弟,不管不顾的离开,你知不知道娘已经再受不住任何打击了,当年娘为了你险些命丧黄泉,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娘好好的活下去,啊,为什么你说话啊”
“绍儿”够了,再这样下去绍儿她也会出事的,下人们忙扶了唐绍去一旁坐下休息,光义坐在床头,理了理清扬的头发,哽咽道:“清扬,你怎么能抛下你的父母兄弟,你的丈夫、你的儿子,一个人走了?你可知,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有多痛苦吗?你忍心看着你的儿子一出生就没了娘吗?清扬,爹知道从小你最听爹的话,你听到爹喊你了吗?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听话,快睁开眼睛,看看爹,看看你娘,好吗?爹求你了,清扬。”光义再也说不下去,守着清扬哭了起来,赵承煦也早已哭得不成样子,而此时突然响起的婴儿的啼哭声让所有人都心里一痛,这个可怜的孩子,他该怎么办?
“清扬,哥来了。”赵恒一下子跑进寝间,当场怔住,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哭?难道清扬她真的不,他不信!赵恒冲到床前,不停拍打着清扬的脸颊,渐渐哭起来:“清扬,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哥知道你不会就这么走了的,对不对?你知道吗,哥就要大婚了,郭凰她还一直在等着你亲口叫她一声嫂子呢,她一直都很想见见你,你快醒醒,好吗?”
宫中,茗衣实在抵不过元佑的百般纠缠,只好带他去了公主府。
元佑一进门,看见所有的人都在哭,又看见了清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隐隐明白了什么,趴在唐绍怀里就哭了起来:“娘,大姐她怎么了,她怎么了?”
唐绍心头更痛,捂着胸口咳了起来,元佑又跑到床前,哭喊道:“姐,你起来带我去玩儿好不好,元佑长大了,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姐,你醒醒陪我去玩儿好不好,你带元佑去玩儿好不好?”
五岁的元佑,不停拉扯着清扬的衣袖,哭的嗓子都哑了。
长安,长安,当初取封号之时便是希望你能长久平安,可却事与愿违。元止早夭,清扬难产而死,唐绍与光义的四个孩子,如今只剩下恒儿和元佑了。
清扬的尸身在府中停了五日,终是下葬了,尽管所有的人都是万般的不情愿。出殡当日,唐绍病得厉害,不停地咳,根本下不了床,况且,光义是最反对唐绍去的,他怕当棺材就要被黄土封埋,永远与世隔绝的那一刻,绍儿一定会受不了,一定。
一个人在窗前默默地流着泪,她又想起了那日在梦中文轩对她说过的话:他在那个世上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再回去只能不断增加你的伤痛,甚至还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你考虑好了,确定要回去吗?
当时,她的回答是无比坚定的是,无论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回去和他一起承担。
言犹在耳,却果真应验。文轩,你是早就知道这一切的,对不对?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丧失亲人之痛竟是让我接连丧子丧女,我最小的儿子,还有唯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