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
赵佶(1082-1135),神宗第十一子,哲宗弟。哲宗病死,太后立他为帝。在位25年,国亡被俘受折磨而死,终年54岁。擅长书法、绘画。
燕山亭
裁剪冰绡①,轻叠数重,淡着胭脂匀注②。新样靓妆③,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④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⑤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⑥。和⑦梦也新来不做。
【注释】
①冰绡:洁白如冰的丝织品,此处比喻杏花的花瓣。
②匀注:均匀点染。
③靓妆:美丽的妆饰。
④蕊珠宫:道教传说中的仙宫。
⑤凭寄:这里有烦请传寄之意。
⑥无据:无所依靠。
⑦和:连。
这首词是宋徽宗赵佶于1127年与其子钦宗赵桓被金兵掳往北方时途中所写,是作者身世、遭遇的悲惨写照。全词通过写杏花的凋零,借以哀叹自己悲苦无告、横遭摧残的命运,表达出词人内心的无限苦痛。
王禹偁
王禹偁(954-1001),字元之,巨野(今山东巨野县)人。出身农家。宋太宗时进士。做过翰林学士、知制诰(替皇帝草拟诏令的官吏)。在朝中敢言直谏,多次受到贬谪。他是北宋初期首先起来反对绮靡文风的诗文家。着有《小畜集》等书。
点绛唇
雨恨云愁①,江南依旧称佳丽。水村渔市,一缕孤烟细。
天际征鸿②,遥认行如缀③。平生事,此时凝睇④,谁会凭阑意⑤?
【注释】
①雨恨云愁:形容江南雨多,容易使人生恨发愁。这是愁闷者的主观感受。
②鸿:远飞的大雁。
③如缀:指群雁在空中排列整齐,一行连一行地飞过。缀:连接不断。
④睇:斜视貌。
⑤谁会凭阑意:谁能理解我凭着栏干远眺时的内心情感呢(指怀才不遇)?
在这首词中,作者以清淡的笔触,描绘了江南的佳丽景色。在借景抒情之中,含蓄地表达了作者用世的抱负和不为世人理解的忧闷。这首词,秀淡自然,委婉细致,于浓浓的江南水乡之美景中,抒写出作者怀才不遇的淡淡忧愁。
范仲淹
范仲淹(989-1052),字希文,先世邠(今陕西县名)人,迁居吴县(今江苏苏州市)。进士出身。宋仁宗时官至参知政事(副宰相)。他在陕西守卫边塞多年,西夏不敢来犯,说他“胸中自有数万甲兵”。
在政治上他主张革新,为守旧派所阻挠,没有显着成就。词作不多。他的边塞词《渔家傲》写自己悲凉的怀抱,突破了词限于男女与风月的界线。今传《范文正公诗馀》(只有五首)。
渔家傲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①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②一杯家万里,燕然③未勒④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注释】
①边声:指边塞上羌笛声、胡笳声、风声、马嘶驼鸣声等混合的声音。
②酒:古人以米酿酒,酒汁乳色,故称“浊酒”。
③然:山名,即今杭爱山,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内。
④勒:刻石。
本词上片从听觉、视觉两方面写足了边地秋天景象;下片抒情,表达了边地将士破敌立功的决心与思念家乡的矛盾心情,苍凉激切。此篇词境开阔,格调悲壮,给宋初充满吟风弄月、男欢女爱的词坛,吹来一股清劲的雄风,对以后的词风革新产生了积极影响,是一首难得的佳作。
御街行
纷纷坠叶飘香砌①,夜寂静,寒声碎②。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③,长是人千里④。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⑤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注释】
①香砌:即香阶。指有落花香味的台阶。砌:台阶。
②声碎:指寒风吹着落叶发出轻微、细碎的声音。
③如练:形容月光皎洁。
④千里:谓两人相距千里。
⑤尽:意谓尝尽。
这是一首怀人之作,其间洋溢着一片柔情。上片描绘秋夜寒寂的景象,作者站在高楼之上,卷起珠帘,观看夜色,眼见皓月当空,人远千里,不禁引起思乡之情。下片写酌酒垂泪的愁意,作者倚枕欲眠,辗转不能入睡。这首词语言生动,情景交融。词中写愁意、愁志、愁容,步步逼进,层层翻出,独具特色。
苏幕遮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①,追旅思②,夜夜除非③,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注释】
①黯乡魂:思念家乡,黯然销魂。
②追旅思:羁旅的愁绪重叠相续。追:纠缠不放的意思。
③除非:只有这个,别无他计。
这是一首抒写羁旅相思之情的词。题材基本不脱离传统的离愁别恨的范围,但意境的阔大却为这类词所少有,表现游子欲遣相思反而更添相思之苦的离情别绪。这首词情景交融,前后贯通,浑然一体,语言清丽,耐人寻味。
柳永
柳永(约987-约1053),字耆卿,初名三变,宋代福建崇安人。晚年才考中进士,官至屯田员外郎。善于填词,以铺叙委婉细密见长。柳词在当时,流传甚广,一西夏归朝官曰:“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后卒于润州僧寺。今传《乐章集》。
迷神引
一叶扁舟轻帆卷。暂泊楚江①南岸。孤城暮角,引胡笳②怨。水茫茫,平沙雁,旋惊散。烟敛寒林簇,画屏展③。天际遥山小,黛眉浅④。
旧赏轻抛,到此成游宦。觉客程劳,年光晚。异乡风物,忍萧索、当愁眼。帝城赊⑤,秦楼阻,旅魂乱。芳草连空阔,残照满。佳人无消息,断云⑥远。
【注释】
①楚江:流经古楚地的那一段长江。
②胡笳:古代北方民族管乐器,传说为张骞由西域传入,其音悲凉。
③画屏展:比喻山水风光佳美如画。
④黛眉浅:比喻山色暗淡如眉黛色。
⑤赊:远。
⑥断云:孤云。
这是柳永晚年游宦时羁旅行役之作。上片写晚景,下片抒愁情,全词寓情于景,情景交融,语言哀愁缠绵,情调清凄婉约,气韵含蓄沉郁,风格清劲浑厚,完全呈现出游宦失意的凄凉晚景。
安公子
远岸收残雨,雨残稍觉江天暮。拾翠汀洲①人寂静,立双双鸥鹭。望几点、渔灯隐映蒹葭浦②。停画桡③,两两舟人语。道去程今夜,遥指前村烟树。
游宦成羁旅,短樯吟倚闲凝伫。万水千山迷远近,想乡关何处?自别后、风亭月榭孤欢聚。刚断肠,惹得离情苦。听杜宇声,劝人不如归去。
【注释】
①拾翠汀洲:古代妇女喜欢到河滩上拾翠鸟尾羽作装饰品。
②蒹葭浦:长满芦苇的水滨。
③画桡:装饰华美的船桨。
这是一首典型的游宦他乡、春暮思归之作,反映了作者长年落魄、官场失意的萧索情怀。本词的中心,就是“游宦成羁旅”,词中景中寓情的手法很巧妙,描写春景绚丽而幽暗。
少年游
长安古道马迟迟①,高柳乱蝉嘶。
夕阳鸟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云②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③?
狎兴④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注释】
①迟迟:徐行貌。
②归云:这里指离去的所爱女子。
③前期:前约、预约。
④狎兴:狎爱的兴致。
这首词描写作者落魄潦倒时独处的凄凉情形。上片写秋风萧瑟,作者在长安古道马行迟迟,一派凄景。下片写所爱离去,难寻难期,连昔日酒友也寥寥无几。全词尽露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悲绪,表现出作者心灰功名,意懒宦游的思想。
采莲令
月华收,云淡霜天①曙。西征客、此时情苦。翠娥②执手送临歧③,轧轧④开朱户。千娇面、盈盈伫立,无言有泪,断肠争忍回顾。
一叶兰舟,便恁急桨凌波去。贪行色⑤、岂知离绪。万般方寸⑥,但饮恨,脉脉⑦同谁语。更回首、重城不见,寒江天外,隐隐两三烟树。
【注释】
①霜天:秋季之天。
②翠娥:美女的代称。
③临歧:指分道时的惜别。
④轧轧:象声词,开门声。
⑤行色:出行前的准备。
⑥方寸:心思、心绪。
⑦脉脉:内心情感无法倾吐而沉默貌。
这首词写离别之情。上片写离别时月落云收,霜天欲曙;离人远去,居人不舍。生动细腻地描绘了离人内心的痛苦。下片写离人别后无限惆怅和不尽的留恋,而无人可与诉说愁苦,只能恨别吞声,默默承受这种痛苦。全词写景抒情,铺叙有致,层层渐进,语言浅淡而意深情挚。写景叙事抒情,三位一体,堪称佳作。
蝶恋花
伫倚危楼①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②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③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④人憔悴。
【注释】
①危楼:高楼。
②黯黯:阴沉貌。
③拟:打算。疏狂:疏散狂放。
④消得:值得。
这是一首怀人词。上片以写景为主,景中含情,见出作者伫立望远之苦;下片以明畅淋漓的笔调抒写他执着的恋情,真挚感人。其中“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为传诵千古的名句。
八声甘州
对潇潇①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②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③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④,归思⑤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⑥?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注释】
①潇潇:风雨急骤的样子。
②霜风:秋风。
③苒苒:同“冉冉”,渐渐。物华:美好的景物。
④渺邈:遥远貌。
⑤归思:思归的心绪。
⑥淹留:久留。
作者在暮雨潇潇、霜风凄紧的秋日登高临远,满目山河冷落,万物萧疏,大江东流,不由得勾起作者思乡念人的愁情。这种愁情却无人可与诉知,更令人伤感悲戚。全词意境舒阔高远,气魄沉雄清劲,写景层次清晰有序,抒情淋漓尽致。语言凝练,气韵精妙,历来深受词家叹服欣赏。
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①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②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③,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④,更与何人说?
【注释】
①长亭:古时驿路上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都是给行人休息、送别的地方。
②都门帐饮:在京城郊外,设置帐幕宴饮送行。
③经年:一年复一年。
④风情:旧指男女之间的情意。
这是柳永着名的代表作。主要是以冷落的秋景作为衬托来表达和爱人难以割舍的离情,写作技巧相当高明。全篇的组织结构,非常自然,如行云流水找不出连接的痕迹。运用白描的手法,刻画别离的情景也是极其生动。
双声子
晚天萧索,断蓬踪迹,乘兴兰棹东游。三吴①风景,姑苏②台榭,牢落暮霭③初收。夫差④旧国,香径沦,徒有荒丘。繁华处,悄无睹,惟闻麋鹿⑤呦呦。
想当年,空运筹决战,图王取霸无休。江山如画,云涛烟浪,翻输蠡扁舟。验前经旧史,嗟漫载,当日风浪。斜阳暮草茫茫,尽成万古遗愁。
【注释】
①三吴:古以吴兴、吴郡、会稽为三吴,这里是泛指江南地区。
②姑苏:苏州的别称。因西南有姑苏山得名,古姑苏台在其上。
③牢落:稀疏零落貌。暮霭:傍晚的云雾。
④夫差:春秋末年吴国君主,吴王阖闾之子。后被越王勾践打败,亡国自杀。
⑤麋鹿:即“四不象”。
此词为作者乘兴东游,途径姑苏时的怀古之作。上片写景,叙述词人迎着萧瑟的秋风。下片抒发怀古之情,追忆吴越争霸,慨叹夫差的失败。全篇意境深沉,格调苍凉,语言精练,结构严密,过渡自然,且多用双声叠韵,是《乐章集》中别具一格的佳作。
定风波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①。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②,腻云亸③,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④、只与蛮笺象管⑤,拘束教吟课。镇⑥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注释】
①是事可可: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无兴趣。一切事全含糊过去。
②暖酥消:脸上的油脂消散了。
③腻云亸:头发散乱。亸(duǒ):下垂貌。
④鸡窗:指书窗或书房。语出《幽明录》:“晋兖州刺史沛国宋处宗尝得一长鸣鸡,爱养甚至,恒笼着窗间。鸡遂作人语,与处宗谈论极有言智,终日不辍。处宗因此言巧大进。”(《艺文类聚·鸟部》卷九十一引)。
⑤蛮笺象管:纸和笔。古时四川所产的彩色笺纸称蛮笺。象管:即象牙做的笔管。
⑥镇:镇日,整天。
这是一首写爱情的词篇,具有鲜明的民间风味,是柳永“俚词”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品。词中描写闺中妇女思夫之情,上片写恨,下片写悔,似乎都与爱情逆反,而实际上少妇的恨与悔,都出于她对丈夫的爱。
望海潮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①叠②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③夸。
【注释】
①重湖:以白堤为界限,西湖分里湖和外湖,所以叫重湖。
②叠(yǎn):指层叠起伏的山峦。
③凤池:即朝廷。
这首词一反柳永惯常的风格,以大开大阖、波澜起伏的笔法,浓墨重彩的铺叙展现了杭州的繁荣、壮丽景象。这首词音律协调,情致婉转,艺术构思上匠心独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