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词写惜春,但词人的构思巧妙,颇具新意。他采用拟人的手法,赋予花和春以情感。花要留春,春却无情离去,形成强烈的反差。下片描写人的感觉,春归何处,无从可知,只有路边的绿杨芳草映入眼中。含无情之情于无言中,含蓄有致。
蝶恋花
百种相思千种恨。早是伤春,那更春醪①困。薄幸辜人终不愤。何时枕畔分明问?
懊恼风流心一寸。强醉偷眠,也即依前②闷。此意为君君不信。泪珠滴尽愁难尽。
【注释】
①春醪:酒名。
②依前:照旧。
此词写一个多情女子对薄幸情郎怨而不怒的复杂情感。她不愤怒,但她懊恼、烦闷、愁苦、哭泣。尽管如此,她仍然抱有天真的希望:“何时枕畔分明问”。然而,“此意为君君不信”,她等待的恐怕还是失望。一首小词,感情容量却如此复杂。
浪淘沙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①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②。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注释】
①洛城:洛阳城。
②芳丛:花丛。
这是一首惜春忆春的小词,抒发了游春感慨。上片叙事,从游赏宴饮起笔,却转向与友人同游的愉悦之感。下片抒情,感叹聚散匆匆的苦痛。把惜别融于赏花中,将三年的花做比较,构思新颖,足见其别情之重。词的风格疏放而又婉丽隽秀。
望江南①
江南蝶,斜日一双双。身似何郎②全傅粉,心如韩寿③爱偷香。天赋与轻狂。
微雨后,薄翅腻烟光。才伴游蜂来小院,又随飞絮过东墙。长是为花忙。
【注释】
①望江南:词牌名。原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又名《忆江南》、《江南好》、《梦江南》。
②何郎:三国魏时人何晏“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世说新语·容止》)
③韩寿:《世说新语·惑溺》载韩寿为贾充掾,贾女悦之,与之通。后充会诸吏,闻寿有奇香之气,而武帝唯赐自己及陈骞。
这是一首咏蝶词。在蝴蝶的形象上集中了风流浪子眠花卧柳、寻欢作乐的种种属性,蝶就成为活脱脱的轻狂男子的化身,对轻狂薄幸男子的揭露颇为犀利。词咏物,一般讲究含蓄委婉,而这首词以物喻人,刻露无遗,与传统词风有所不同。
蝶恋花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①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②。
雨横风狂③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④飞过秋千去。
【注释】
①玉勒雕鞍:镶玉的马笼头和雕花的马鞍,指华贵的车马。
②章台路:汉长安章台下有章台街,后因妓女多居此处而以章台为妓女居所的代称。
③雨横风狂:雨暴风狂。
④乱红:繁花。
本词描写闺中少妇的伤春之情。作者以含蕴的笔法描写了幽居深院的少妇伤春及感怀的复杂思绪和怨情,整首词如泣如诉,凄婉动人,意境浑融、语言清丽。尤其是最后两句,向来为词评家所赞誉。
踏莎行
候馆①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②。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栏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注释】
①候馆:官家迎候宾客的楼馆,这里指旅舍。
②摇征辔:指策马启程。征:远行。辔:驾驭牲口用的缰绳。
这是一首通过离别来写爱情相思的词作,是欧阳修词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作者巧妙地运用以乐写愁、实中寓虚、化虚为实、更进一层等艺术手法,把离愁表现得淋漓尽致,产生了巨大的艺术魅力,成为人们传诵的名篇。
诉衷情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①长。
思往事,惜流芳②。易成伤。拟歌先敛③,欲笑还颦④,最断人肠。
【注释】
①远山:形容把眉毛画得又细又长,有如水墨珈的远山形状。比喻离恨的深长。
②流芳:流逝的年华。
③敛:收敛表情。
④颦:皱眉,忧愁的样子。
这首词通过描写一位歌女的生活片断,即在冬日的清晨起床梳妆时的生活情景,展现了歌女们痛苦与苦闷的内心世界。此词写人眉目传神,入木三分,将歌妓的怨嗟和悲苦刻画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足见词人艺术功力之深。
韩琦
韩琦(1008-1075),字稚圭,号赣叟,安阳(今属河南)人。天圣五年(1027)进士,授将作监丞,通判淄州。明道元年(1032)召试,授太常丞,直集贤院。宝元三年(1040),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与范仲淹共同指挥防御西夏战事。庆历三年(1043),应召入朝,充枢密副使。支持庆历新政。嘉佑元年(1056),入朝为枢密使,三年,拜相。累封魏国公。熙宁八年(1075)卒,享年68岁。赠尚书令,谥忠献。徽宗朝赠魏郡王。有《安阳集》。今存词5首。
点绛唇
病起恹恹①,画堂花谢添憔悴。乱红飘砌②。滴尽胭脂泪。
惆怅前春,谁向花前醉?愁无际。武陵回睇③,人远波空翠。
【注释】
①恹恹:精神不振貌。
②飘砌:飘落在台阶上。
③睇:斜视,流盼。
此词是作者北镇大名等地时,病起观景而作,表达了伤春感怀的情感。本篇即景生情,缠绵悱恻,由落花而伤春,由伤春而怀人,暗寄时事身世之慨,格调婉妙,深情幽韵。
司马光
司马光(1019-1086),字君实,陕州夏县(今山西省闻喜)涑水乡人,世称涑水先生。宋仁宗宝元元年(1038)进士。历知谏院、翰林学士。因反对王安石新法,出知永兴军(今陕西西安),后退居洛阳,主编《资治通鉴》。元丰八年(1085)哲宗即位,高太皇太后听政,召他入主国政,次年任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尽废新法,复旧制。卒赠太师、温国公,谥文正。为文记叙周详,词句简练、通畅。
阮郎归
渔舟容易入春山,仙家日月闲。绮窗纱幌映朱颜①,相逢醉梦间。
松露冷,海霞殷。匆匆整棹②还。落花寂寂水潺潺,重寻此路难。
【注释】
①朱颜:指青春壮健的颜色。
②整棹:准备好船桨。
这是一首春日入山寻幽探胜之作。上片叙述作者乘舟来到一座依山傍水的道观,与悠闲自得、红光满面的道士们交谈。这里环境优美,妙语解颐,恍如醉梦之间。下片描写归途见闻,松露云霞,落花流水,真像仙境一般。结句说今后想要重游此地,恐怕是难上加难,表达了对桃花源式胜境的向往和留恋。
西江月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①淡淡妆成,红烟翠雾罩轻盈②,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注释】
①铅华:铅粉。妇女用以敷面的妆饰品。
②轻盈:形容仪态纤弱。
此为咏歌妓之词。词的上片写佳人妆饰之美,其人其境,营造出惝恍飘忽,扑朔迷离的意境;下片写自己的眷恋之情,性灵流露,雅而不俗,余味深长。全词造句自然,意不晦涩,语不雕琢,随手写来,妥贴停匀。
王安石
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号半山,临川(今江西抚州市)人。宋神宗时宰相。创新法,改革旧政,是一个进步的政治家。文学上的主要成就在诗文方面。词作不多,但其特点是能够“一洗五代旧习”(刘熙载《艺概》中语),不受当时绮靡风气的影响,这是高出于晏、欧诸人的地方。今传《临川先生歌曲》。
浣溪沙
百亩中庭①半是苔,门前白道②水萦回。爱闲能有几人来?
小院回廊③春寂寂,山桃溪杏两三栽。为谁零落为谁开?
【注释】
①中庭:庭院之中。
②白道:指洁净的小路。
③回廊:曲折的走廊。
这首词以轻浅的色调、幽渺的意境,描绘一个女子在春阴的怀抱里所生发的淡淡哀愁和轻轻寂寞。构思精巧,意境优美,犹如一件精致小巧的艺术品,境怅静悠,含蓄有味,令人回味无穷。
桂枝香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①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②,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六朝③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④。
【注释】
①星河:即银河。
②门外楼头:用杜牧“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诗意。
③六朝:东吴、东晋、宋、齐、梁、陈。
④后庭遗曲:陈后主游宴后庭,其曲有《玉树后庭花》,见《南史张贵妃传》。
词人在金陵胜地,登高望远,便兴起了满怀愁绪。本词上片描绘金陵山河的清丽景色,大笔挥洒,气象宏阔。下片对六朝统治者竞逐繁华,亡国覆辙相蹈的可悲历史发出浩叹,并寓谴责之意,又暗含伤时之慨。
渔家傲
平岸小桥千嶂抱,柔蓝①一水萦花草。茅屋数间窗窈窕。尘不到,时时自有春风扫。
午枕觉来闻语鸟,欹②眠似听朝鸡早。忽忆故人今总老。贪梦好,茫然忘了邯郸道。
【注释】
①柔蓝:指水色。
②欹(qī):斜卧。
这首词是作者退居金陵时所写。词中表现的是一种恬静的美,反映出他退出政治舞台后对世途感到厌倦,而对大自然则无限向往,动辄借自然景物以抒发自己的幽怀。虽流露出了类似“十年扬州梦”的慨叹,但依然显得十分平和,真是大家气度。
浪淘沙令
伊吕①两衰翁,历遍穷通。一为钓叟一耕佣。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②。
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亡只在笑谈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注释】
①伊吕:指伊尹与吕尚。伊尹名挚,尹是后来所任的官职。他是伊水旁的弃婴,后居莘(今河南开封)农耕。商汤娶莘氏之女,他作为奴隶陪嫁给商汤。后来,汤王擢用他灭了夏。伊尹成为了商的开国功臣。吕尚姓姜,名尚,字子牙,世称姜子牙。他晚年在渭水河滨垂钓,遇周文王受到重用,辅武王灭商,封侯于齐。
②老了英雄:使英雄白白老死。指伊吕二人若不遇汤文二王,也就终老山野,无所作为。
这是一首咏史词。通过歌咏伊尹和吕尚“历遍穷通”的遭际和名垂千载的功业,抒发了作者获得天子的知遇,欲在政治上大展宏图的豪迈情怀。全词以史托今,蕴含作者称赞明君之情,这正是本篇的巧妙之处。
苏轼
苏轼(1037-1101),字子瞻,号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四川县名)人,唐宋八大家之一。22岁中进士,以文章知名。他的政治思想比较保守,曾反对王安石变法。先外调至杭州等处地方官,后因“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今湖北黄冈县)团练副使。宋哲宗朝,旧党当权,召还为翰林学士(替皇帝草拟诏令的官吏)。新党再度秉政后,又贬谪惠州(今广东惠阳县),并以63岁的高龄远徙琼州(今海南岛)。次年赦还,卒于常州。他是一个全能作家,诗、词、文章造诣都很高。其散文与欧阳修并称欧苏;诗与黄庭坚并称苏黄;词与辛弃疾并称苏辛;书法名列“苏、黄、米、蔡”北宋四大书法家之一;其画则开创了湖州画派。
水调歌头
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①。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②归去,又恐琼楼玉宇③,高处不胜寒④。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⑤,照无眠⑥。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注释】
①子由:苏辙,字子由,苏轼之弟。
②乘风:乘风势。
③琼楼玉宇:神仙居住的天上宫阙。
④不胜寒:禁受不了寒冷。
⑤低绮户:低低照进雕花的门窗中。
⑥照无眠:照着有心事的人难以安眠。
这是苏词的代表作之一,词中反映了由超尘思想转化为喜爱人间生活的矛盾过程。词的开头是幻想着游仙,到月宫里去,可是他又亲自涂抹掉这种虚无的空中楼阁的彩画,而寄与人间现实生活以热爱。“千里共婵娟”,体现了诗人能够不为离愁别苦所束缚的乐观思想。这首词构思奇特,另辟蹊径,极富有浪漫主义色彩。
念奴娇赤壁①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②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③当年,小乔④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樽还酹⑤江月。
【注释】
①赤壁:赤壁之说不一,实际上三国时周瑜击败曹操大军的赤壁是在湖北薄圻县西北、长江南岸。
②周郎:即周瑜。
③公瑾:周瑜字公瑾。
④小乔:周瑜妻。
⑤酹:以酒洒地,用以敬月。
这首词是苏词豪放风格的代表作。他以赤壁怀古为主题,将奔腾浩荡的大江波涛、波澜壮阔的历史风云和千古而来的风流人物,酣畅淋漓地泼墨挥写于大笔之下,抒发了作者宏伟的政治抱负和豪迈的英雄气概。
八声甘州
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问钱塘江上,西兴浦口,几度斜晖?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谁似东坡老,白首忘机。
记取西湖西畔,正春山①好处,空翠烟霏。算诗人②相得,如我与君稀。约他年,东还海道,愿谢公雅志莫相违。西州路,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注释】
①春山:春天的山色风光。
②诗人:指参寥。
这首词是作者离开杭州时送给好友参寥的,抒写了二人诚挚而不可多得的友谊。词以平淡朴实的语言,抒写出深厚的情意,气势雄放,意境浑然。
江城子
十年①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②,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注释】
①十年:苏轼妻王氏去世十年。
②千里孤坟:王氏去世后葬在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