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秒钟之间,心凌超越了梁斯琪八年,她成功地面对乔博思的脸,她忽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两只眼睛就看着他,发现新大陆一般惊讶地叫出来:“乔先生,你的眉毛上有颗痣。”
梁斯琪真是吃惊了,八年时间,没有同床共枕也有过耳鬓厮磨,自己都没有发现,此时看着心凌用手拨开乔博思浓密的眉毛,口气都吹在他的脸上,那份仔细和认真让梁斯琪的心顿时痛了。
乔博思却是如此清晰近距离地看到了心凌的眼。那是一双清澈透明的眼,即使贴在自己的脸上也毫无杂念。他对自己的脸从来没有注意过细节,他每天都是把脸洗干净,把胡子刮干净,他不用电动剃须刀,他用吉列,每次刮完胡子都用手摸几下,要光,要摸不着一根扎手的胡子。他还要把头发整理整齐,他不用摩丝,用梳子沾水,在刚硬的头发上梳理,无论从远处还是近处看都是整齐的,才出门。
他脑子里想着心凌会在自己的脸上做各种行为,或情不自禁地吻,或羞涩地笑,或大大咧咧地切一声就起来,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发生的是那双从来没有紧握的小手在自己的眉毛上拨开,小心地在自己眉毛上点按,那种语气似嗔似怨。“乔先生,我听妈妈说眉毛里长痣的人有才,以前都是秀才,要不就是师爷,嘻嘻,以后不叫你先生,听起来一点都不亲切,叫你师爷吧。”
乔师爷愣了,转瞬间自己就到了旧社会,还有个师爷的称号,不过从目前自己的工作来看,还真的是师爷,为别人出谋划策上市,帮助别人管理资产,这些都是以前师爷做的事情,现在不过有了好听的名字,叫顾问。
他从心凌离开自己身体的时候,立刻决定去美国。
去美国不能没有梁斯琪,坐在飞机上是乔博思和梁斯琪说事情的时候,这样紧挨着坐在一起的时候不多,乔博思抓紧时间和梁斯琪说bnetes的事情,梁斯琪应着,也抓紧时间享受着手臂贴在一起,头偶尔碰在一起,脸颊也经常摩擦一下的感觉。
这个时候乔博思是梁斯琪的,从身体到精神都是梁斯琪的。乔博思对美国之行没有任何的担心,bnetes面临着下市,他手头有一份翔实的资料。
bnetes电子商务公司:
公司简况:bnetes电子商务公司成立于1997年2月1日,2003年5月26日在纳斯达克全国市场上市。其业务目标是快递业务及帮助社区银行承揽小客户的应收款,该公司开发了一套名为“b—waiter” 的电子商务系统,包括软件、信息管理和在线数据处理,销售这套系统是公司的核心业务。
上市部发现的有关该公司不符合持续上市标准的事实:该公司按初始上市标准三上市,上市后的状态应满足第二套持续上市标准的要求,其中,要求公司股票报买价不得低于5美元。2004年10月10日,上市部通知该公司其股票报买价已低于5美元,按照规则,上市部给予公司90天的临时豁免,此间公司应努力使其价格恢复至5美元,至2005年1月4日,公司的努力失败……
关于公司的整改方案:在其整改方案中公司表示,公司股价低迷的主要原因是 2004年第三季度的盈利预测没有完成。由于股票上市时间短,投资者心中无底,这种利空影响被过分夸大了……
上市部意见:尽管该公司递交了整改方案,但存在以下问题:一是公司的业务整合要在近期内增加现金支出;二是公司没有提供充足的材料来说明未来的现金流或盈利预测情况,没有安排达标的时间表。上市部由此认为,宽限至12月底……
这些信息在乔博思的脑子里已经倒背如流,他还是不停地问着梁斯琪有关法律问题。乔博思和别人不同的一点就是法律意识强,即使你有高明的招数,如果在法律上出现了差错,也一败涂地。法律可以让人平等,在生意场上,法律既是保护神也是让你不留神就成为穷光蛋的工具。他知道美国很多公司就是利用中国人不懂美国的法律挖下陷阱,看着是馅饼,还没等吃到嘴里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乔博思在美国读书,他深谙此道,这种跨洋交易更是谨慎,这也是梁斯琪最喜欢他的地方,也只有在此时梁斯琪才感觉他完全是自己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在工作了,都已经成了大律师的时候再次重新温习美国经济相关法律。她现在持有美国、中国律师行的执照,甚至对中国香港和中国台湾的法律也有较深刻的认识。
乔博思这次美国之行是有意义的,对于他来说,他要最后一次给别人做师爷,他要做得漂亮,要做完这一次再来的时候身份一定要转变,不是师爷,而是员外。他不知道员外是怎么来的,只是知道员外有两个标准,一是有钱,从古书还是评书里,员外都是有钱的,有管家,是不是闲差他不管。他更看重员外的另一个标准是员外是主人,在任何书籍的描写里,员外就是主人,是大院子里最高的统治者,可以在这个院子里呼风唤雨,也可以撒豆成兵。他喜欢,他要乔师爷变成乔员外。
下了飞机,他第一件事就是约见Alex,他合作过的伙伴喜欢他这种做事情雷厉风行的风格,可当晚谈得并不如意。Alex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任意开价,像见着救世主一样迎接他,Alex不高,如果不是长着一张欧美的脸,应该是亚洲人。他语速很慢,好像是为了让乔博思听懂他的话,节奏很平淡,但却在价格上毫不松口。
“八千万美金不能少,不能置换资产,我只要现金。”Alex的话重复了几遍,“这是董事会的决议,也是股东大会的决议,否则宁可下市。”
梁斯琪笑了,她笑得很平静,平静的笑让人摸不着头脑,Alex的脸上肌肉也挤出笑,乔博思却笑不出来。他在中国想好的各种可能都没有出现,他认为这样的公司两千万已经是天文数字,而且有了两千万,Alex和他的股东就可以高枕无忧过下半辈子,还可以在公司里给他们留点股权,分一点汤给他们,他们一定感激涕零,他要这种效果,甚至他已经在美国准备了两千万的资金。可这一切都没有按照他的设计进行,什么都不谈,只有一句话,想找个缺口都难。
乔博思后悔直接约Alex,要是和美国的合作伙伴事先沟通一下可能会更好。他已经准备结束这次会谈,梁斯琪说话了:“Alex,bnetes即使是上市最高市值也不过六千万,但那只是昙花一现,现在bnetes已经是这种状态,你却狮子大开口,这可是不符合美国人的做事风格。Alex,我不想说方案,也不管你听了什么人说过什么事情,我只想让你今晚回去想想。我知道此时你已经下班了,不用再工作,我给你明天一上午的时间讨论,明天下午我们再谈。”
梁斯琪没有满意乔博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挽着他的胳膊就离开了,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笑笑。
没有倒时差,乔博思却没有一点睡意,他想了整个过程,总感觉有些不对的地方,却没有破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会让这次谈判如此艰难?
他轻轻敲梁斯琪的门,却没有人应,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着,脑子里想着Alex的每一句话,嘴里却喃喃地说:“梁斯琪哪里去了?”
梁斯琪没有回房间,而是直接找了美国的合作伙伴Howard,Howard是个标准的美国人,在美国生,在美国长大,和梁斯琪一个学校毕业,都是耶鲁大学的高才生,在华尔街兄弟公司工作,他的薪水很高,但更高的收入是与乔博思的合作,这也是他在华尔街能够与这些小公司打成一团的主要因素,大公司的高级职员,还有着中国合作背景,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谁要是忽略中国,就几乎丧失了半壁江山,尤其是在金融圈,金融圈流动的是资本,是钱,是数字,少了厂房和机器,这种资本的流动速度就如F1赛车,从你手中转到我手中只需几秒,从美国流动到中国也只需几秒,就是在这几秒的时间里,可以让人成为富翁,也可以让人癫狂从楼顶上跳下。
Howard根本就没有走出酒店,坐在咖啡厅里慢慢地品着威士忌,在和中国人的交往中,他也研究中国文化,《三国演义》是他最爱看的,他的中文是在美国学的,学得还有些蹩脚,但不影响他读中文版本的《三国演义》,他还说英文版本的三国已经不是三国,这就是文化差别,他喜欢中文,他说莎士比亚的著作翻译成中文就添了彩,怎么中国的书翻译成英文就没法看呢?
梁斯琪这次带给他的礼物还是书,是《红楼梦》,两个版本,Howard开心地笑着说:“Cerelia,谢谢,我听说过《红楼梦》,中国还有个专门的红学,可都是讲儿女情长的,我不喜欢。”
梁斯琪说:“你知道具体内容吗?”
Howard摇着头,说:“儿女情长是中国人的特有,美国人学不来,美国人讲究浪漫,就如你的名字。”
梁斯琪笑了,她说:“这本书之所以有个梦字,就是说人生如梦。主人公出生在一个富贵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可以撒娇,可以蛮横,还可以指东打西,但这一切都不过是眼前的梦。中国有句古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有一句话也是讲的这个意思,就是花无百日红。看不到明天的人是没有希望的。”
Howard耸着肩说:“你是指我还是指美国?”
梁斯琪笑而不答,她对今天Alex的态度也是吃惊,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夜之间就变了,唯一的解释就是Alex受了蛊惑,而这种下蛊之人一定是他相信的,也一定是了解博美的,更是了解中国人的,在梁斯琪的脑子里一转,她立刻就想到Howard。
她感觉乔博思给Howard说得太多了,让他有了想法,但她从不埋怨乔博思,男人是用来欣赏的,这是梁斯琪对自己爱人的法律。这条法律她只用在乔博思的身上,她从来就不在乔博思的身上找缺点,她的眼里都是优点,即使她认为的缺点,那也是小可爱,或者用人无完人来解释她的法律条款。
“用你的经济函数计算一下,bnetes值多少钱?”
“如果没有外来资本,一文不值。”
“可Alex要八千万,这是不是无理手?”
Howard不说话了,从梁斯琪的眼神里他看出了她要的是什么。梁斯琪并没有让这份尴尬在两人之间持续很久,她笑着说:“Howard,如果这次成功,博美不会给你一分钱。”
Howard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看着她,梁斯琪微微一笑说:“博美会让购买方给你十万股股票。”
Howard又以为自己听错了,“十万股?”他是华尔街人,他知道一个壳的价值,更是知道一个壳置换了资产之后的潜力,尤其是中国互联网的概念,更何况他看到了这个公司的经营状态,年销售额十亿美金,利润五千万,这样的资产如果装在bnetes里,持有十万股股票,他就可以提前退休了,他大好的青春就是游遍中国,他就可以去中国,去那里研究中国文化。正是这样的心思,他才蛊惑了Alex,他知道八千万乔博思是不会接受的,可要是三千万就差不多,那样自己就可以拿到一百万的酬金。可十万股价值是什么?如果股票涨到十块钱就是一百万,如果二十呢?
Howard不想了,苦笑着说:“Cerelia,我明天上午再去Alex那里说说,争取有个美好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