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斯琪却不能如乔博思那样遐想,晚宴很隆重,整个一个两百平米的宴会厅只有一张大桌子,近二十个大股东围成一圈,吃的不是饭,是梦想。宴会厅正中有着一个巨幅标语,上面的文字就是梦想:我们走在通往纳斯达克的路上。很贴切,也很振奋,这都是梁斯琪的杰作,她本人更是精心装扮一番,大花的裙、碎花腰带,胸前的绿宝石项链正好坠在白皙的乳沟中间,男人就恨不得自己是那块玉了。
梁斯琪这样花蝴蝶似地穿来穿去让乔博思都开了眼,他真的怀疑自己看错了,可眼前的人就是梁斯琪,白天还在一起开会,那身深色的职业装,清秀的脸庞还在眼前,可一转眼怎么就成了花蝴蝶?
宴会不说事情,只说感情,说感情就让乔博思少了优势,就成了梁斯琪的专项。从开始到结束都是梁斯琪的舞台,她手中杯子里的酒与她娇艳的红唇不停地亲昵着,酒杯也不停地与这些与会者亲昵着,可无论怎么样的亲昵就是不见红色的液体减少,她从一个煤老板的身边走到另一个煤老板的身边,做着相同的俩动作,低头俯身,耳语之后碰杯,然后象征性地扬起白皙的脖颈,让酒在口中走一下。就是这个相同的动作,梁斯琪不分彼此,没有薄厚,手从一个人的肩膀搭到另一个肩膀,同样的微笑从一个人面前晃到另一个人面前,还有别人听不见的娇嗲。
乔博思有些受不了了,他想走,却不能,这样的宴会绝对不是吃,而是礼貌,更多的是交际,让不熟悉的人熟悉,让熟悉的人暧昧,让暧昧的人有想法。这里说的不仅是感情,还有感情之外的生意,生意就是这样做起来的,你不认识我没关系,只要你认识我的朋友,只要我的朋友能有机会让你接触我,剩下的就是你的事情了。
乔博思这种本事不低,如果低他就走不到今天,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不需要这种本事了,甚至他开始讨厌,尤其是梁斯琪现在的状态,让他刚刚吃进肚子里的鱼翅都要反上来。
梁斯琪这种本事也不低,乔博思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就见识过,只是这种本事随着两个人的合作,展示机会就越来越少了,现在就如重温,这种重温开始还是让梁斯琪有些生涩,可骨子里的本事在这么好的环境下很快就从血液里溢出来,一发而不可收。
当乔博思和梁斯琪把这些煤老板送出门口的时候,梁斯琪掩饰不住兴奋地说:“博思,搞定了。”乔博思听了这话,心里却高兴不起来,没有如往常一样拍掌祝贺,也没有敷衍了事地说好,他慢慢地走回那张巨大的桌子旁,缓缓地坐在刚才自己的位置上,一仰头却正好看见那条幅上的字:我们走在通往纳斯达克的路上。
人散了,包括舒云都走了,乔博思很疲惫,他钻进自己的车里时都忘了与梁斯琪说再见。梁斯琪还很兴奋,挥着手来了一个飞吻之后,转身又回到酒店。
梁斯琪想的还不只是乔博思看到的,自从乔博思开始给她说了网上分析交易综合系统拓展会之后,她忽然来了精神,她不是那种胸大无脑的女人,她很敏感,而在乔博思身上的神经更加敏感,她对乔博思的思想可以用明察秋毫来形容。她忽然后悔那次吻,因为那次吻,让她失眠了,如果没有心凌后来打扰,她的失眠应该是甜蜜的,甜蜜地回想每一个细节,然后在春梦或者激情中醒来。可偏偏心凌来了,不仅打扰了他们的吻,还拐走了乔博思。
乔博思回来的时候,梁斯琪还在刚才的大度和那个吻里,她很自信自己的魅力,她从刚才的吻中已经感觉到乔博思蠢蠢欲动的情感决堤了,从身体的接触中她已经感知了他的冲动,她就懒懒地蜷缩在沙发上,等着再续那个场景,她不怕再多的NG,她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情绪,就是为了这个情节,可乔博思回来的神情让她知道这种场景已经不在了。
饱满的情感并没有让梁斯琪泄气,她知道与乔博思恋爱需要的不仅是情,还有分寸,她没有像大部分女人那样再次靠上前,而是淡淡地说再见,她给他时间和空间,这也是她和他这么多年的默契。
情景并没有向梁斯琪想象的那样发展,乔博思的情感越来越走向那双清澈的眼睛,梁斯琪发现自己的脸无论怎样清秀都无法左右乔博思的眼神了,她只好利用身体,她的身体如蛇一样盘在乔博思的眼睛里,绕着他的目光,绕着他的欲望。梁斯琪也看到了他溢出的情,可很吝啬,一滴滴就如关不严的水龙头,那是顺着严严实实的阀门挤出来的,就如看见街边乞丐的施舍,她回到家就开始痛哭,哭了三天三夜之后,到了美容院开始让小姐捯饬,好看了就上班了。
她的胸膛饱满得像圆润的苹果,可她感觉到的是里面藏着一句话,她想说出来,或者把这句话的思想做出来,但她不忍,只好忍着自己,渐渐地滋出的芽已经身不由己了。
乔博思异样的心情加上一点点酒精,让他的车子不自觉到了西山,此时已经是夜半,西山脚下少有霓虹灯,马路上的昏黄看起来柔和却多少有些恐怖。
他敲门的手有些抖,这个时间来到这里,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乔博思也是男人,他想入非非的手还是敲开了心凌的门,却害怕了,如果看见涵一,该说什么呢?
一切的说辞都是苍白的,那样的尴尬不是自己而是心凌,那样心凌会怎么面对自己呢?
他没有想好,心凌就开了门,有惊喜,也有诧异,话语里有嗔怨,也有不解。“这么晚,你怎么了?”
有关心,也有怀疑。
乔博思的眼立刻扫视一圈,才说:“心凌,我想你了。”
心凌的屋子很暖,她穿得很随意,是那种连身的睡衣,有些厚却简单大方,两条小腿却显得单薄。乔博思把外套给她披上,拥着她却找不到柔软的沙发。
他们经历了很多温馨的时光,却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夜晚,夜色很深,心凌打开了窗帘,没有月色,只有星光,星光让天也蓝了,蓝得有些艳,把一山的树木都摇曳了。
心凌说:“是不是生意不顺利?”
“很顺利。”
“是不是斯琪姐难为你了?”姑娘的心是最敏感的,乔博思不敢回答,他说不清为什么,要是爱她,就不应该到这里来,到这里来了,也就说明心里没有她,可她的蝴蝶飞舞为什么总是让他心酸呢?酸也罢,男人都可能这样,但为什么酸得心都痛了?
乔博思在这双清澈的眼前寻找着那份痛,渐渐地心就疏松了,听着心凌小声的笑,如熨烫一般,浑身松软,想躺着,没有柔软的沙发,就倚靠在桌面上,可时间毕竟太晚了,这样的谈话总是会结束,说不了多久,心凌还需要休息,乔博思只好告辞,心凌说:“要不就住下?”
乔博思毫不犹豫就点头,他脑子里只想睡眠,心凌就领着他,手牵着,身体却有距离,他们还从来没有吻过,心凌想过,乔博思也想过,有过很多机会,却都错过了,乔博思跟着心凌走,看到床的时候,他没有想睡觉,却想到了吻。
他拉过心凌的手,拥在怀里,俯下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就如这个情节练习了好久,他要噬咬,他要掠夺,他抖动的唇印在上面却是轻轻地,只吻了一下,看着心凌意犹未尽地抿着嘴,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龌龊,他身体的某些部位已经出轨,就在轻轻一吻的刹那,出轨的部位让他从来未有的卑鄙现出了原形,比吻梁斯琪更冲动,比睡在陆尧身边更强烈,他身体已经开始颤抖,那是他燃烧起来的冲动,他要她,他非常想。
“扑哧”一声,心凌笑了,说:“博思,谢谢你。”乔博思瞬间就崩溃了,他崩溃的不是冲动,而是心里藏了很久的东西在经过酝酿之后的发酵反应,他几乎是跑着走出了心凌的门。
“为什么?为什么?”他大声地喊着,只是在心里,他不敢让这种发泄惊动了邻居的好梦,也会打扰心凌的清静,他跑着就到了松林里,把头靠在树上,拳头用力地打着,他为自己的龌龊疼痛,也为自己的出轨自责,心凌此时在他心里是纯净了,从来未有的纯净,就是那一声笑,笑得是那样自然平淡,让自己的冲动感觉到内疚,让自己的龌龊无地自容,难道爱必须要占有?
他占有了他第一次爱情的女孩,身体占有了,精神也占有了,那个女孩临走还说:“博思,你永远是我的最爱。”可最爱的男人现在已经不知道她哪里去了,不知道是睡在哪个男人的身边。占有了也失去了,如果不占有呢?
心凌是那么纯净,即使那个吻,他都能感觉到清新自然,就如早晨的阳光洒在露珠儿上,让露珠儿透明,让荷叶翠绿,可自己呢?
乔博思不能原谅自己的行为,只是一吻,就是这一吻,心凌并没有抗拒,甚至还有些主动,他已经感觉到心凌的唇是抖的,那种抖动是迎合,也是激动,似是等待又似渴望很久的,可乔博思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不能原谅自己的原因不是自己的冲动,而是心凌的纯净,那么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那么纯净清新的女孩,为什么自己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
乔博思的自责并没有阻碍与心凌的交往,心凌主动来找乔博思,就如没有那个夜晚的事情,还是浅浅地笑着。进了屋子,乔博思主动拉上窗帘,心凌的眼镜就摘下来,还拉他的手,小声说:“那是我愿意的。”
乔博思的心立刻开朗了,太自然的一句话,从心凌口中说出来是那样清新,他立刻就想起梁斯琪的吻后之问:“你后悔了?”
这两句话就在乔博思的心里咂摸着,同样的吻,一句回答是“我愿意的”,一句问话是“你后悔了”。“我愿意的”说得是那样自然,听起来是那样的舒服,感觉北京的天空都蓝了,这是鼓励也是放松,鼓励起来的是爱,放松下来的是紧张,如果爱太紧张了,就多了负担,爱是责任,但绝对不是负担。可“你后悔了”听起来却是责备、嗔怨,甚至是质疑,就有了负累、有了纠结,就有些难缠的滋味儿,还有要挟。爱不是负累,更不能有要挟,有了要挟,爱就成了夹着赌注的东西,少了情多了负担,自然谈不上责任,只是任务。
乔博思想清楚了,也对比完了。什么事情都怕对比,人比人死,货比货扔,两句话对比起来就有了区别。对比多少都带有个人色彩,多少都有着不公正,就按照自己的私心去想,情感就发生偏移。
乔博思这口气终于松下来,他已经忽略了心凌的身份,忽略了楚行云,忽略了她的眼睛,他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心凌,只有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
拉上窗帘的屋子没有刺眼的阳光,光线柔和了,视觉也朦胧了,情感就显得浓稠些。少了光线,话就多了,都是那些言情的,还有就是风景的,言情和风景是一对恋人,就如阳光沙滩海浪一样搭配着,又如这样搭配也不能离开浪漫的爱情。谈话的内容恋爱了,手就自然放在一起,柔软的沙发很容易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眼睛注视着对方的时间就长了,更何况乔博思一辈子都看不够的眼睛,他要往深处看,往久远看,要看在心里,他不相信,现在也不相信这双眼以后会看不到色彩。这样的眼睛就是七色的,如果没有了七色,这双眼也是七色的,看着看着,他情不自禁轻轻吻在睫毛上,睫毛很长,痒得他唇抖了,就寻找唇,很自然就轻吻在上面。
他们的吻还是停留在唇上,没有深入,也没有震颤的欲望,但足够让两个人回味,贴在一起,不用力,也不分开,动一下感觉浑身都颤了,停下来的时候,就回味着,从开始接触,到分开时的藕断丝连,无一不让他俩眩晕。
两个人就幸福地眩晕着,把世界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