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博思必须面对这种态势,从金柜网准备上市时他就开始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对自己的自大还是自责的,此时他已经知道,即使当初再小心,到了今天也是一种无奈,这就是资本的力量,不是人力所能为,在纳斯达克市场上,说话的是数字,是看你的利润,看你的市盈率,而到了企业,如果说控制力,看的就是股权。
这不是明星号召力,在资本说话的年代里,这些看不见钱的数字是最具有决定权的,乔博思准备好这种结果,但他还是欣慰的,金柜网毕竟在纳斯达克站住脚,自己也完成了最大的心愿,剩下的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他还是心有不甘,他主动去找了朱克礼。
朱克礼手中还有百分之十的股权,这一定是金尚武最渴望支持的股权,金尚武肯定早就瞄上,一定先来一步交涉过,乔博思还是去了,他没有带上明前龙井,只是一个人。
朱克礼从来未有的客气已经让乔博思知道答案,他还是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感觉最可能争取的也只有朱克礼与洪高,洪高的决定权是公司,赵子龙一个人不能说了算,搞定朱克礼,赵子龙一定会顺水推舟的。
朱克礼用乔博思送的明前茶招待的,茶很香,即使到了秋末,还是有着清新的香。朱克礼说:“博思,你是否察觉到金尚武的行动?”
这样的开门见山还是让乔博思很吃惊,他笑了笑说:“这不就来问你。”
“你是怎么想的?”朱克礼温和地笑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他的方向。
“我想寻求你的支持。”
朱克礼一听大笑起来,摇着头,把手中的茶盅都舞在空中。“博思,这你也明白,在公司的控制权中,一是股份,有股份就有说话权利,二是技术,有技术就能有要挟股东的本事,三是现实权利,那就是职务。老兄你本来三者都有,但你太急了,股份现在已经失去控制,技术手段在上市前就用光了,你只剩下职务,但这只是暂时的。”
朱克礼不用说他的倾向,他只是摆出了现实,乔博思也不用他说得太明白,这样的语言他已经知道答案。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洗耳恭听。”
“故事只是一句话,那就是苹果的故事。”
“博思,乔博思不是乔布斯,金柜网不是苹果公司,但我还是理解你的心情。”朱克礼没有激动也没有任何的鄙视,“说实在的,我愿意与你合作,金尚武还是不靠谱,他有钱,可对于金融来说,仅仅有钱不行,还要有知识,这就是他的短腿,如果你与金尚武合作,那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朱克礼笑了,乔博思也笑了。
“克礼,我并不是不想撒手,只是交给金尚武我不放心。”
“哈哈,其实你手里还是有牌出,梁斯琪是一个,还有赵子龙,当然还有梁斯琪拉来的那些最初的投资者,不要小看他们,他们手里也有将近百分之十的股份。”
乔博思淡淡地笑着说:“这些我会做的,不过我还是要你支持。”
“难道你对梁斯琪没有信心?”朱克礼是个老狐狸,当乔博思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乔博思与梁斯琪的结果,如果梁斯琪站在乔博思的立场,他根本就不用来求自己,他们的股权足够与金尚武抗衡,自己也不会在这浑水中搅和,他要的是利润,乔博思在位,这个利润保障会更大,至于金尚武,那是未知的。
朱克礼不会因为未知的利益让眼前的利益受到损失,这一点乔博思同样明白,他说起话之所以没有底气,梁斯琪很关键。但就是这个关键的人,已经哭着从自己的身边走了,他知道那种后果是什么,但他还是幻想着,只是幻想不如以前那么真实,有着太多的变数。
他要利用这种未知的变数争取朱克礼的支持,如果朱克礼支持,那梁斯琪可能会有支持自己的可能,任何人在利益面前总是理智的,梁斯琪的理智也是乔博思了解的。他只好继续说着自己的理由,虽然苍白,但他还是努力着。
“金柜网虽然上市了,可纳斯达克并不是聚宝盆,它也是博弈的转盘,这需要一个掌舵的,你感觉金尚武行吗?”
“不是我感觉行不行,是资本感觉行不行,一个买了金柜网几百股的投资者若不喜欢你,你觉得他有能力让你下台吗?”
“可我至少还是第二大股东。”
“哈哈,博思兄,你今天再看看金柜网的收市就明白了。”
乔博思不用看,金尚武一定是在拼命地吸货,而金柜网的股价一定是节节攀升,这样的手法不用他教金尚武,金尚武有一个团队,那个团队有的是博士硕士,他们对这些门道并不比自己差,在实操方面甚至比他更强。
剩下的时间是喝茶,喝茶也讲究门道,朱克礼第一次给乔博思煮日本茶,日本的抹茶很讲究,比中国的茶道还繁琐,朱克礼很耐心,不错过每一个步骤,他是在享受这种步骤,同时也是在享受乔博思的心情。
乔博思此时的心情对于朱克礼来说就是西湖龙井,是明前的,是让他清新的,他不是笑,也不是得意,而是一种对以前自己所有行为的回收,就如散出了高利贷,此时已经到了收获的日子,他一方面要收回资本,一方面还收获以前的担心。
乔博思走的时候,朱克礼一直送到电梯口,临了的时候还说:“记着,下次一定要来喝茶,日本茶道也很好。”
乔博思去见赵子龙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有了朱克礼的答案,赵子龙的会是什么结果呢?乔博思应该知道,他是聪明人,但聪明人都知道如果不努力,再聪明都是浪费。
面对乔博思的努力,赵子龙很明确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乔,我一定站在你这边,不要说我们交情,就是看在纳斯达克的面子上,我也要站在你这边。”
“谢谢。”
“谢什么,金尚武也找过我,我是过路财神,只要股价上涨,我就有利益,金柜网是你们的,不是洪高的,更不是我赵子龙的,再过些日子,洪高与金柜网就毫无关系了。”
乔博思知道此次又是白费工夫,还是笑着应着。赵子龙说:“不过你我还是朋友,这就是我支持你的最好理由。”
乔博思心突然疏松些,好多日子的纠结在此时都化成了泪,只是没有流出来,在眼眶里转着,他太需要友情,在此时,除了心凌的安慰,他只有独自承受,少了梁斯琪的共舞,他再也无心去桑拿,即使在蒸汽中寻找自己,也没有往日的精神。
原来往日的一切都是梁斯琪的,此时乔博思十分想念那种情感。
赵子龙看出乔博思的激动,笑着说:“乔,其实为什么不想开些,你应该知道希尔顿,那么大的企业,小希尔顿只是玩,什么时候参与过经营?再说洪高,我一份股份都没有,中国事务我说了算,可说不准哪一天我就消失了,这只是一份工作。”
“是呀,只是一份工作,可我投入了太多的情感。”
“这就是你们中国人,情感太丰富,可如果没有丰富的情感就没有感动得让人潸然泪下的《梁祝》,如果没有丰富的情感,就少了中国特有的家族文化。这一点,美国与中国比,你知道少了什么?”
乔博思摇摇头。
“一点人情味儿。”
“可今天我面对的局势是人情味吗?”
“哈哈,乔,这就要你再看看《三国演义》与《上下五千年》了,这也是我不懂中国文化的地方,内讧,这种内讧有可能在朋友间、兄弟间、父子间,无处不在。”
乔博思忽然感觉赵子龙比自己都中国,他咀嚼着内讧这个词走出了他的家,站在马路边上的时候,他开始回想自己的过去,一切都是那么有嚼头,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为什么到了收尾却如此颓废呢?
他再一次振奋一下自己,大喊一声,看着周围人笑自己,自己也跟着笑,笑得周围人都走了,他还在笑,他笑自己下一个目标该是谁呢?
王华宇?
他一定会说:“我支持你,可我怎么支持你?我既不是金柜网的股东又不是管理人员,可我在精神上一定站在你这边。”这样的话他一定准备了好久,即使自己向他拆解资金,他也会答应,几千万应该没有问题,这些乔博思都想过,他知道王华宇唯一能帮助自己的就是拆解,可拆解几千万简直是杯水车薪,这对于金尚武几个亿美金来说更是九牛一毛,乔博思只能长叹。
他没有了下一个目标,他只能等待着一个月后的股东会。
等待股东会的时候有一件事是必须要做的,也早就在自己的计划之中,那就是博美的去向。这些材料早就准备好,只是上次因为突发事件耽误了。对于博美,他心里的重视程度一点都不亚于金柜网,博美是他创业的开始,也是金柜网的资金来源,没有博美就没有金柜网,放下也舍不得,可终究要放下,乔博思知道,如果自己对金柜网失去掌控权,博美的生意对于他来说也就少了乐趣,乐趣还是次要的,更主要是少了那种自信,这种自信源于自己对任何事情的掌控。
虽然阳光很好,乔博思的心里还是灰暗的,他对着前台小姐笑着,然后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仔细打量着办公室的一切,不舍的心情再次涌上来,如果失去博美,自己该去做什么呢?
乔博思没有想好,他想好的就是要休息,要陪心凌去看眼睛,要陪心凌去西溪度假,甚至就在那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老此一生,有心凌就足够了,这是乔博思对自己最好的安慰。
“乔先生,冯总要见您。”
真是心有灵犀,乔博思正好要见冯岩,他拉着冯岩的手不知说什么,冯岩却说话了:“乔总,我要辞职。”乔博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冯岩恰恰说的就是这句话,他认为任何人都可以说这句话,只有冯岩不能说,因为这家公司马上就要成为冯岩的,而且一分不花,只要办个手续就可以,可冯岩说的话却是辞职。
“为什么?”
“我想自己做点事。”
一句话就够了,乔博思回到自己的老板椅上,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背靠着,像个老板样子对待冯岩,此时这样做多少有些演戏的成分,他的心思在脑海里转了几个圈,笑着说:“博美不好吗?”
“博美很好,但不是冯岩的。”
“如果博美就是冯岩的呢?”
冯岩没有说话,坐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这件事他没有想过,也不敢想,博美的名气太大了,博美两个字就值钱,不要说乔博思是股东。
“你觉得博美值多少钱?”
冯岩实在是给不出价格,博美一年的利润他是知道的,他还知道,最近几年,这些利润都是他做的,乔博思只是一面旗。
看着冯岩的表情,乔博思的心很酸,难道真的墙倒众人推?乔博思还是不愿意给博美一个定价,就如自己的孩子,送人本来就是无奈,再要钱就属于拐卖儿童了,就是犯罪,这种犯罪对于乔博思来说更是痛苦的,可他实在无法让博美自生自灭,他要博美成为百年老店,而要想成为百年老店只有给冯岩,别人他不放心。
“一百万给你,我只留百分之五的股权。”
看着冯岩难以掩饰的表情他有些苦闷,他还在想着人性,还在想着自己做人的失败,可很快就想通了,自己不也是这样走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