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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上大学:高考、求知与秘密婚事(2)

上大学期间王小波也读了不少书,刘晓阳曾介绍给他一套著名外国科学家写的非专业杂谈,譬如马克基斯·波恩的《我这一代的物理学》、冯·诺伊曼的《计算机和人脑》、海森堡的《物理学和哲学》、赖欣巴哈的《科学哲学的兴起》、尼尔斯·波尔的《原子物理学和人类知识文集》等,让他深受教益。但是,让王小波感到印象最深刻的一本书,是乔治·奥威尔的《1984》。

乔治·奥威尔的《1984》写于1948年,这是一部反极权主义的作品,并且,这不仅是一部卓越的小说,甚至还是一部精准的政治预言书,书中预言的一百多件事,到后来几乎全部实现了!王小波就经历过不少。关于这本书,后来王小波说道:“1980年,我在大学里读到了乔治·奥威尔的《1984》,这是一个终生难忘的经历。这本书和赫胥黎的《奇妙的新世界》、扎米亚京的《我们》并称反面乌托邦三部曲,但对我来说,它已经不再是乌托邦了,而是历史。”

在《1984》中,主人公身处一个充满政治恐怖的极权主义国家,生活的各方面都被制定出了一整套准则,并且时时被监视着,这成了主人公极大的噩梦。在民主国家里,一加一等于二,但是在极权主义国家里面,一加一却可能等于三,也可能等于四,总之,掌权者要让它等于几,它就能等于几。这就给人们的自由和尊严造成了极大的威胁。生活在这种地方当然是可怕的,阅读《1984》的时候,我们能切身地感受到这种可怕,这也是王小波一直反对乌托邦的理由。因为在乌托邦里面,每一件事都被限制,人活在里面,根本无法感受到幸福。

科学是个不断学习的过程

王小波后来仍旧走上了写作之路,虽然他与大学里所学的理科知识绝缘,但大学生涯对他的影响却是巨大的。在大学里他遇到了把知识当作幸福来传播的老师,让他受益终生。这位老师即朱光贵先生,他喜欢物理,教的却是数学,他曾在课堂上对他的学生说:“我现在所教的数学,你们也许一生都用不到,但我还是要教,因为这些知识是好的,应该让你们知道。”这段话对王小波影响很大。

王小波曾在杂文之中写道,他体验到最大快乐的时期是初进大学时,因为科学对他来说是新奇的,而且它总是逻辑完备,无懈可击,是这个平凡的尘世上罕见的东西,并且,他也得以了解先辈科学家的杰出智力。这就如和一位高明的棋手下棋,虽然自己总被击败,但也有机会领略妙招。他还说:“在我的同学里,凡和我同等年龄、有同等经历的人,也和我有同样的体验。”

王小波对科学有着一种巨大的爱好,虽然他与科学无缘,但是他爱科学,“甚至比真正的科学家还要爱得多一点”。这件事他永远没有变过,因为科学是一种自由的事业,并且它是建立在理性的权威之上的,就算其中的观点你不同意,也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因此前往北大荒,那是一种纯粹智慧上的交流,这是多么自由、多么愉快!王小波说,参与自由的事业,做自由的人,令人神往!

后来王小波出国留学,他的导师许倬云告诉他说,中国人对科学的认识,经历过若干个阶段,首先视科学如洪水猛兽,故而砍电线、毁铁路,继而视科学如巫术,以为学会几个法门,就能船坚炮利,后来视科学为神圣的宗教,拜倒在它的前面。他认为这些理解都不对,科学应该是个不断学习的过程。

王小波觉得他的老师说得很对,他也觉得科学是个不断学习的过程,不仅是学习科学已有的内容,还要学习它所有我们所无的素质。这些素质,就是人要爱平等、爱自由、爱智慧等。朱光贵先生在课堂上说的那段话,所传达出来的正是这样的素质。而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应该终生追求的,并不是说,我们要从这种追求之中得到什么,而是走上这条路,就已经很好了。

或许有人会觉得,一生总是在想平等啦、自由啦、智慧啦,是不是想得太多了点?一个常常思考的人经常会遇到这样的诘难,因为,有不小一部分人认为,如果想得太多,一个人会变得沉闷、深奥,甚至会想傻掉。但事实上,驰骋在辽阔的思维之中,这是一件充满愉悦的事情。而且,像平等、自由、智慧等,都是与我们休戚相关的东西,如果想这些东西是想得太多的话,那么只能说明,不去想这些东西的人,实在是想得太少了。

与众不同的婚姻

在王小波上大二的时候,他和李银河结婚了,那是1980年1月21日。因为在当时,大学生不准结婚,所以他们的婚事是秘密进行的。据李银河回忆,结婚的时候他们没拍结婚照,也没有举行婚礼,两家人各请了一桌,草草办一下就算完事了。对此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两个人都是不重形式的。王小波不仅不重形式,对于一些形式的东西还特别痛恨,李银河差不多也是如此。

我们知道,王小波对待物质生活,态度是非常随便的。在这件事上,他和王安石比较像。王安石也是一个注重内在思想的人,他物质生活极为随便,衣服肮脏,须发纷乱,仪表邋遢,苏东坡的父亲苏洵形容他“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他的长袍是从来不换的,这和王小波简直如出一辙,王小波倒还偶尔会换,王安石则几乎不换,有一次别人给王安石把长袍换了,他还不知道呢。

还有一个故事说,有一天王安石的几个朋友和他一起吃饭,吃完之后那几个朋友对王安石的夫人说,王安石喜欢吃鹿肉丝。王安石的夫人表示意外,因为她知道王安石从来不注意自己吃什么,不可能喜欢鹿肉丝。于是她问那些朋友把鹿肉丝放在了什么地方,那些朋友说,就放在他面前。王安石的太太说,下次吃饭别把鹿肉丝放在他前面。第二天的时候,朋友把鹿肉丝调换位置,放在离王安石最远的地方,结果,那次吃饭王安石连餐桌上有鹿肉丝都不知道。

在这一点上,王小波和王安石两个人是完全相同的,他们都一心关注着自己的精神世界。王小波和李银河结婚之后,家人甚至为他们感到担忧,两个注重精神生活的人,在一起怎么活下去?他们吃什么?难道吃精神吗?结婚后,王小波和李银河的生活的确过得极为随便,李银河一连几天吃饼干也不以为苦,偶尔买几个松花蛋回来,她就会大呼小叫地说,今天他们有好东西吃了!

王小波对饮食的要求很高,他对食物其实是很挑剔的,觉得这也不好吃那也不好吃,但是对于自己吃什么,他却丝毫不在意,他并不会因为自己对食物挑剔,就用心伺候自己的饮食。他在这方面简直比李银河还随便,如果没有李银河在一旁打理的话,他的生活将毫无规律可言。据李银河的母亲说,每次李银河回到娘家,放下自己的东西,就开始打电话给王小波,远距离遥控他吃饭,告诉他冰箱里有什么可以吃的,因为倘使不遥控,王小波都记不得吃饭。

因为这个缘故,李银河的母亲曾对她说:“你以后买个大饼,套在他脖子上,要不你回去他就饿死了。”这不是讽刺,事实上王小波真的会让人有这种担心,他太不懂照顾自己了,难免让人会担心一个人他将怎么活下去。不过王小波自己倒没这种担心,他的心思全在他的思想之中。在结婚以前,他就和李银河商定,婚后他们要过富足的精神生活。他们婚后的生活也的确名副其实,茶杯都被陈年的油垢粘在了桌子上,客人来的时候给他们泡茶,要扎个马步才能把杯子拿起来。从这个事例我们就可以看出,他们是多么关注精神生活了。

成立“断子绝孙俱乐部”

王小波和李银河结婚之后,没有生育孩子,这是他们在结婚前就商量好的。在以前这样的事情简直不可想象,在我们国家,年轻人面临的生育压力是非常大的。王小波和李银河年轻那会,就有人开始主动选择不育。王小波和李银河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成为中国丁克运动的先锋人物。当时大家还成立了一个“断子绝孙俱乐部”,以示自己绝不生育,可惜的是这个俱乐部溃败得非常厉害,到了最后恐怕就剩下王小波和李银河两人了。

比起俱乐部里的其他人,王小波和李银河纯粹是自愿不育的。在结婚前王小波就在写给李银河的信中谈到了关于孩子的看法,举例一二三,以说明孩子并非必不可少。结婚以后王小波的看法并没有改变,李银河也赞同他,她也认为生孩子太累了,而且以后孩子的负担也特别重。这也是他们不愿意生育的原因之一。

李银河曾做过一个自愿不育的调查,她发现,在知识水平较高的地方,人们的观念往往也比较前卫,并不会因为谁没有生育而对其施加舆论压力。相反,在知识水平较低的地方,遇到这种事舆论压力就很大。王小波和李银河身处在前一个环境中,因此并没有遭到过多的舆论压力。他们的父母显然给过他们一定的压力,但这压力并不会很大,王小波还曾用调侃的语气对他的父母说,他的兄弟姐妹男孩女孩都生过了,就算他生也不能给他们家增添什么新的品种了。

李银河后来谈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提过父母在这方面的态度。父母还是希望他们生育孩子的,也的确给过他们一定的压力,但仅仅是劝他们生,生了孩子父母帮忙照看,而不是让他们快点生,如果不生就跟他们玩命!事实上,很多家庭就是这样的,结婚吧,不结婚跟你玩命!生孩子吧,不生孩子跟你玩命!工作吧,不工作跟你玩命!总之,只要别人都做的事情我们没有做,就要玩命!相比而言,王小波和李银河遇到的压力可谓非常之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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