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天顺年间,江南有一姓林的大财主,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吝啬鬼,家田万亩,家宅千间,家奴百口。因为平日里不管对家奴还是佃户,还是对外乡过路之客,林财主都是想尽一切办法进行盘剥。人们不是称他“林老爷子”,而是叫他“吝老爷子”。这吝老爷子有一点倒不吝啬,那就是爱好收藏书画,凡有名人字画者,他都要花银子买来。一般名气不大的字画,只要他看上了,也会不惜几两银子换来。在一班文人墨客当中,林老爷子也常被称为“大收藏家”,笼络得不少文人墨客常来林府以“墨宝”换些酒肉下肚。
这一年,正逢百年不遇的大旱,各地逃荒者不计其数。朝廷发下文告,要求各地大户乐行善施,设粥棚赈济逃荒流民。林老员外算计着这是一个好机会,既可扬善名,又可获大利。是年六月,正逢林员外六十大寿,林府发出文告,说设宴七天,专为赈济各方落难文人、艺士的。文告中又说,凡送来字画古玩者,不但列为宴上宾,还可赠银若干;凡能现场献艺表演者,可饱寿宴一餐。
开宴以来,倒也是热热闹闹的,不乏有些落魄之士送上自作的或家藏的字画古玩,换上一顿饱餐和几两银子,以渡难关。也有些江湖卖艺的,唱上几段,挥笔写几幅字,换得几碗汤面吃。只有那些穷得净光,什么技艺也没有的逃荒者,眼巴巴地瞅着宴桌,只好排着长队等领一碗稀粥。
这一天中午,从南边来了一位中年男子,身着儒士装束,虽然不甚华丽,倒也不俗。走到林府门前,告诉管家说是从崂山上下来专门从事画画的,特前来献艺助兴。林员外得报后甚为高兴,专请于堂中,寒暄过后,笔墨伺候。只见这位自称为姓禾的男子,一阵工夫挥就一幅国画,只见那禾木丛中栩栩如生的凤凰,天上飞着一只小鸟;一匹骏马在芦苇塘边悠然地吃着草。林老爷子看得眉飞色舞,连连叫好,真是王冕再世,张璨重生。画成后,马上悬挂于大堂之上,一班文人也都连连叫绝。林员外不但宴请了这位不速之客的画家禾先生,而且欲赠银与之。禾先生不受,只求应允让外边排队的难民每人得一个馒头。林员外应允并马上叫管家给百余名难民各赈馒头一个。难民们高呼禾先生长命百岁,林员外长命百岁。宴后,自称为姓禾的男子扬长而去。
第二天,从北边走来一位五十多岁老者,便装简裹,颇有一点仙风道骨之态。来到林府前,自称姓马,是从泰山下来的,愿意挥毫献对联祝寿助兴。林员外有昨日献画之事,余兴未泯,今日听说又有献对联者,更是万分高兴,不知哪位文豪光临,马上请于上坐,笔墨伺候。只见那马老先生看看堂上的悬画,又看看林老爷子,不住地喏喏自语:“好!好!切!切!”随手提笔书就一副对联:
凤来禾下鸟飞去;马到芦边草不生。
林员外见字写得好,对联作得好,又紧扣画意,高兴地连连叫好,命人马上悬挂在画的两边,真是一副联画绝配。马先生也是不受赠银,只为难民们求一碗大肉面。林员外马上应允,难民又高呼雀跃一番。宴后,自称为姓马的老者也扬长而去。
第三天早晨,不知什么时候闯进来一位年轻书生,立于大堂中大笑不止。管家问其究竟,那年轻书生答道:“好画!好联!再下愿为添写横批。”林员外听得夸奖,心中美滋滋的,连拱手道:“请!请!”那年轻人大笔一挥两个字展现于众人面前,正是“秃驴”两字,众人愕然。林老爷子惊愣一会儿,反过神来,大叫:“来人!把这个狂徒抓起来,辱骂本老爷该当何罪!”那书生不紧不慢地说:“且慢,你们这班人好不讲道理!”管家说:“你为什么写字辱骂我们家老爷?”那书生说:“不是我写字辱骂老爷,而是那画画的,写对联的已经辱骂了老爷,再下不过给点破而已,你们看,这凤来禾下鸟飞去(繁体字凤中是鸟字),‘凤’字来到‘禾’字下边,‘鸟’字飞走了,不正是一个‘秃’字吗!这‘马’到‘芦’字边,去掉草头不正是一个‘驴’字吗!如果在下今日不点破,这联,这画挂在堂中,不是一辈子在骂老爷吗?所以,你们不但不应该怨恨我,还应该大大地感谢我才是。”这时,林员外一听,眼都直啦,气得一下子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