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我能走去哪里?”花满天牵了她的手,接着帮她穿好衣服,又半跪在地上,替她穿好鞋子,拉着她起身。
“慢一些,刚刚起床可能会觉得头晕!”
灵儿点点头,看见桌子上的吃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特别是其中一盘竹笋炒肉。
她盯着那盘肉,眼睛都有些放光了。
花满天勾唇一笑,“是不是很饿?不过你要先洗把脸!”
他转身去拿了毛巾,沾湿了之后,替灵儿擦了一把脸,接着又擦了手。
灵儿始终笑意盈盈的看着花满天,这样的天哥哥,很好,真的很好……
做完了这一切,花满天盛粥,亲自喂灵儿,灵儿吃的很慢,肚子里的馋虫,却不住的叫唤。
她整整吃了两碗粥,还是觉得很饿很饿,那是一种对某种东西的渴望,可是她不敢说,其实她很想吃肉。
但是那盘竹笋炒肉里面的肉,已经被她吃光了。
灵儿乖巧的点头,花满天将残羹剩饭收拾了出去,两人手牵着手,出去遛弯。
两人走了很久,可是也才逛了花府的三分之一不到,终于灵儿累了,找了个亭子坐下来休息。
花满天看着脸色苍白的灵儿,低声道,“你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帮你弄壶茶过来!”
灵儿咂咂舌头,她很想说,她不想喝茶,她只想……
想什么呢?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心里仿佛住着一只咆哮的兽,让她无时不刻不在想着那样东西,可是偏偏,她不知道那样东西是什么。
此刻正值圆月高照的时候,灵儿的脸色,白的慎人,她那头苍白的头发,也毫无光泽的披散在肩膀,她静静的坐着,仿佛一个,绝美的女鬼。
旁边走来一群女人,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你们说,家主怎么这么久都不召见我们?他是不是把我们全部忘了!”
“忘了也是有可能的,你都没有看见,他身边的那些丫鬟,各个年轻貌美,我们这些个夫人,哪个能敌得过那些蹄子?”
“呸,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依我看,家主是上了年纪,所以不行了!以前的时候,都不见他怎么亲近女色!”
“你怎么知道?”
“也是,所以当他的丫鬟,可真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可怜了那些新来的丫头,个个十四五岁,如花似玉,安排在他的春晖园,也不知道哪一天会丢了性命!”
“吁,小声点,被家主听见,你不要命了吗?”
“天,你们看看,前面是什么……”
这些女人,注意到了亭子里面白色的少女。
惨白的脸色,苍白的头发,银白色的外衣。
她怯生生的坐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鬼啊……”
她不是鬼,她是灵儿。
爹爹说,她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是这个世上,天灵地杰的产物。
她忍着眼泪,躲在那里,不住的发抖。
她很害怕那些女人过来追她,她也很害怕,自己被当做女鬼被抓起来。
哆嗦间,她看见了两条长腿,从灌木丛的外面走了过去。
那人穿着她熟悉的灰色长裤,还有连襟的长袍,以及红色的靴子。
这个世界上,能将红色穿的如此妖娆的男人,只有花满天了。
她伸出了枯瘦却苍白的手,紧紧的攥住了花满天的脚脖。
花满天一愣,只觉得抓住自己脚脖的东西,冰凉无比,他皱眉低头,看见了灵儿那张凄楚惶惶的小脸。
她哆嗦着,上下牙齿打架,“天哥哥,她们以为是我女鬼,我好怕好怕,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花满天伸手,拽出了灵儿,灵儿眸中的泪,一闪一闪,仿佛针一般,扎在他的心上。
他将手中的茶壶和茶杯,扔去远处的石头桌子上面。陶瓷的茶具,稳稳当当的落在桌面上,茶壶中的茶水,都没有溅出一滴。
灵儿扑到他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了他,花满天叹息,抚摸着灵儿的头发,“灵儿,小璃说过,毒物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你现在在隐族之内中毒,就一定在这里想办法,找出解药!”
灵儿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泪花,她紧紧的抱着花满天,仿佛依偎着自己唯一的依靠,她哽咽着道,“可是天哥哥,我好怕这里,好怕好怕……”
“别怕,有天哥哥在,没有人能伤的了你!”
可是灵儿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往里面挪了很远,坐起身道,“天哥哥,这是你的床,我去跟碧竹姐姐睡!”
“灵儿,虽然我们还没有正式成亲,但是在我的心里,你已经是我花满天的妻子,我们之间,有必要这样生分吗?”花满天皱眉,不解的看着灵儿。
灵儿低着头,清瘦的小脸,呈现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之色,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扣着棉被,缓慢摇头,“天哥哥,我,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不应该跟花满天在一起。
花满天叹息一声,“你睡在这里,我去旁边的客房!”
花满天摇头,宠溺的一笑,拿着自己的衣服,穿好了靴子走了出去。
花伯伦叹息一声说道,“难道那个花满天,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你竟然没有办法骗他半夜离开花家!”
“属下费尽心思,想要劝他离开,可是他始终不肯,还说,除非找到灵儿姑娘的解药,否则,永远不会离开花家!”清池淡漠的说道。
花伯伦点点头,“这倒是像花满天的性格,原本想要劝说他偷偷离开,然后将花家的权杖失窃之事,栽赃在他的头上,可是现在倒被他躲过一劫了!”
清池蹙眉,“家主,少主身边的那个灵儿丫头,这些天十分奇怪!”
花伯伦挑了挑眉头,“哦?怎么奇怪?”
“她对肉一类的东西,表现出十分的兴趣,我那天看见,她对着醉烟楼外面的那只猫,不停的舔着嘴巴!”清池低声说道。
花伯伦大笑,“哈哈,哈哈哈,她不是对肉感兴趣,她是对血感兴趣,特别是人类的血。我们拭目以待吧,瑶灵儿,早晚是我长生路上,最好的一枚药物!”
他紧紧的攥住了手,清池点头,双手抱拳,“预祝家主,早日获得长生!”
花伯伦扭头,看着清池,“等我获得长生的那一日,清池,我是不会忘记你的,你还是回去好好监视着花满天,记住,一定一定要再次获得他的信任!”
清池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花伯伦则是笑意盈盈的眯上了眼睛。
醉烟楼,花满天正在帮碧竹削着一枚高丽参,高丽参得去头去茎,最后刨出里面的糖衣,将糖衣入药,才对灵儿的毒素有所控制。
这是关涯给出的方子,花满天虽然表示怀疑,可是不得不照做。
他见碧竹削的辛苦,就自告奋勇的上来帮忙。
碧竹在一边叽叽喳,“少主,您的刀法真好,只是三刀就削出了里面的糖衣,若是我,恐怕太阳下去,这糖衣都刨不出来!”
花满天微微一笑,“这跟刀法无关,倒是跟手法有关,你的眼睛得准,下手得快,不然刨出的糖衣,不够完整,一样不能入药!”
碧竹笑了一笑,低头围在花满天的身边,身后缓慢走出一个影子。
清清凉凉,疏疏冷冷,碧竹回头一看,瑶灵儿站在那里。
阳光下,她的脸色白的如纸一般,眸光幽怨的盯着她。
她似乎看出了碧竹的心思,碧竹一时有些慌乱,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姑娘……”
花满天一愣,回头看见灵儿站在那里,手中的动作微微一滑,缝隙的刀刃,就朝着他的手指划去。
他慌忙甩掉了手中的刀和刨了一半的高丽参,汩汩的鲜血,从他的手指冒了出来。
他不是一个能够忍受疼痛的人,顿时吸了一口气,不住的甩着手指。
碧竹尖叫,“少主……”
她上前想要查看花满天的手,却被灵儿抢先了一步,灵儿站在花满天的身前,眸中满满的都是担忧之色。
她拽住他的胳膊道,“天哥哥,你流血了!”
花满天摇头,“我没事!”
灵儿看着花满天汩汩冒出鲜血的手指,顿时明白了,她心中住着的野兽是什么。
她拼命的吸着这芬芳的血液,连带着黯然无光的眼睛,都变得明亮无比。
花满天眉头紧皱,发现了灵儿的不对,一把推开了灵儿,怒道,“灵儿,你在做什么?”
她在吸他的血?
看着她唇瓣上的殷红,还有她突然变得晶亮的眸子,花满天的心,倏然一紧。
这些天,灵儿如一朵缺乏养分的花朵,正在逐渐的枯萎,凋落,可是刚刚吸过了他的血之后,她变得,又有了神采,瞬间又有了活力。
难道,那些混合的毒,在她体内会产生这样可怕的后果?
让她变得嗜血?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她,灵儿惊恐的摇头,“不,不是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样!”
花满天皱了皱眉头,“明天,我带你离开花家,我们去找舒莫言,他一定有办法解掉你的毒!”
听他说,他会带自己离开,灵儿松了一口气,笃定的点头。
她也很想离开这里。
这里的一切,都十分诡异,地方那么空旷,太阳那么烈,连一个个丫鬟,都妖里妖气。
灵儿看见碧竹拿了药箱出来,自己低头,走进了屋子里面。
她将窗帘全部拉好,掩住外面的阳光,让自己蜷缩在黑暗里面。
因为两人打定了主意,明天就要离开,所以花满天的心里,也不再有那么多的心事。
这一天,整整一天,他都陪着灵儿,不管她吃饭睡觉,还是傻笑,花满天都时时刻刻陪伴着她。
灵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知足,她静静的躺着,等待着夜晚的来临。只要过了难熬的白天,她就可以跟花满天一起走了。
呆在花家这些天,花满天对一个人,还是有些兴趣的。
那个人就是关涯。
如果说,花家的每一个人都是病态的,那么这个关涯,无疑是态中的另类。
他来到关涯的院子的时候,清池的弟弟清河正在晾晒着草药,清河对花满天是极度有好感的。
远远的,他看见花满天上前,随即跑了过去,“花少爷!”
他不如别的下人一般,叫花满天少主,而是叫他花少爷。
因为他在外面的时候,那些有钱人家的子弟,都叫做少爷。
看着清河憨憨的面容,花满天微微一笑,抚了清河的脑袋一下,“你师傅呢?”
“师傅正在里面熬药呢!”清河脆生生的说道。
花满天点点头,信步走了进去。
屋内,关涯果然正在熬药,他手中拿着一把扇子,将火扇的不大不小,淡蓝色的火苗,刚好触及药罐的底部。
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关涯头也不回,“清河,去将茴香拿二两给我!”
花满天眯了眯眸,双手环胸,见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纸包,纸包外面写着茴香两个字。
他信手拿过,打开了纸包,递给关涯。
关涯接过纸包,发现刚刚递茴香的手,不是清河那双粗糙的手,随即拧眉转身。
花满天眯眸站在他的后面,双手环胸,吊儿郎当的模样,宛如一个纨绔子弟。
关涯熬夜正在兴头上,朝着他“哼”了一句,花满天笑笑,浑不在意的找了个小板凳,坐在他的身边。
关涯一边噗呲噗呲的扇着扇子,一边鄙夷的道,“少主来我这东晖院,有何贵干?”
花满天知道,关涯还在生气,他双手撑着自己的下颚,盯着他熬药,淡漠一笑,也不答话。
关涯见他这幅模样,也懒得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做事情。
三个时辰过后,药已经起锅,花满天依旧坐在那里,慵懒的看着关涯干活。
关涯终于忍不住了,怒骂,“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大白天不做事,来我这边盯梢?”
花满天伸手,拍了拍关涯的肩膀,“没什么,只是今天晚上,我就要带着灵儿离开了,所以来看看你,跟你告别一下!”
关涯诧异的看着他,他勾唇一笑,站起身道,“走了,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千万不要太想我!”
关涯端着药碗的手,有些不稳,他皱眉看着他道,“你说什么?你要走了?”
花满天淡淡的点头,“原本打算白天就走的,可是灵儿不喜欢太阳,所以我们只能等到晚上!”
他转身离开,关涯放下药碗,上前一步追上了他,“哎,我说你要走就走,来这里知会我一声做什么?”
花满天顿住脚步,一瞬不瞬的盯着关涯,“因为我觉得,在这个阴森森的花家,你关涯还算是一个人!”
关涯拧着眉头,有些不解,什么叫做他还算是一个人?
难道别的人,都不是人吗?
这是在表扬他了?
可是他记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仇吧?
眼看着花满天就要走出冬晖园,关涯赶紧追了上去,“花满天,花满天你不要走!”
花满天顿住脚步,“怎么?舍不得我了?”
关涯摇摇头,盯着花满天,指着旁边那一碗刚刚煎好的药道,“这药是熬给灵儿姑娘的,拿给她试试,看看能不能对她的毒起作用!”
花满天挑眉,“当初我中毒的时候,你跟我说无药可救,现在灵儿过了我身上的毒,你瞬间就变得有办法了?”
关涯的脸,微微一红,强词夺理道,“你跟灵儿姑娘,哪能一样?当初你身中剧毒,一点求人的姿态都没有。可是灵儿姑娘那么可怜,说起来都怪你!”
关涯有些忿忿不平。
花满天皱眉看着关涯,“呦,春心荡漾了?可是我告诉你,灵儿早都是我的人了,你还是趁早死心!”
“对,她是你的人,你花满天的女人,整个花家不下百人,一个灵儿算什么?死了一个灵儿,还会有第二个灵儿!”关涯生气的吼道。
花满天不解,“好好的,发什么脾气?那碗药是熬给灵儿的?”
他用下巴,点了点那碗药。
关涯执拗的转身,气的直哼哼。
花满天转身端了那碗药,“我替灵儿谢谢你了,不过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将药方给我,因为离开之后,我可以自己熬药给灵儿!”
花满天笑着看着关涯。
关涯重重的淬了一口,恼怒的道,“我告诉你,如果灵儿的毒,真的有解药,那么一定在花家才能找到,你这样贸然的带着灵儿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花满天盯着手中那碗浓黑的药汁,微微的叹息一声,“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明白!我和灵儿被莫名其妙的弄到这里,连原因都不知道,就中了一身的毒。我也想留在这里,查个清楚,可是灵儿的体,实在不适合这里的日光,况且她不喜欢这里,所以我只能带着她离开!”
关涯眉头紧锁,淡漠的道,“药方没有,想走的话,服下这碗药,立刻滚!”
说完,他赌气的转身,回到屋子里生闷气。
花满天淡漠一笑,盯着药碗,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春晖园,花伯伦眯眸坐在那里,旁边的清池,正躬身给他禀告。
“家主,少主今天晚上就要离开了,带着那个叫做瑶灵儿的丫头一起,您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们!”清池焦急的看着花伯伦。
花伯伦冷冷的笑,如毒蛇的信子一般,令人毛骨悚然,他盯着清池,“他要走的消息,你从哪里听来的?”
清池深吸一口气,“是清河告诉我的,他在冬晖园做事,亲眼看见花满天跟关涯告别!”
花伯伦站起身,“花满天跟关涯,是对手关系,两人见面恨不得打个你死我活,花满天要走,他会去跟关涯告别?”
清池脸色一白,双膝跪地,“家主,奴婢没有撒谎,少主今天晚上真的要走,若是家主再不早作打算……”
花伯伦伸手,掐住了清池的下颚,他阴森森的笑,“花满天已经不相信你了,你说,他会将自己要走的消息,被你的弟弟清河知道?”
花伯伦的嘴巴,一张一合,“你,果真对我忠心耿耿,没有想过要背叛你的家主?”
清池不住的摇头,“没有,奴婢对家主忠心耿耿,至于这一次少主要走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少主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