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没问题。”夏莲回答得很痛快。阿强对邱枫敬说：“专心卖表，小心被人偷了去！”
夏莲和阿强到公交站，坐上52路公交车，晃荡了半个小时，在解放路百货大楼门前下了车。进了百货大楼，阿强就到处梭巡，要找卖中老年服装的柜台。夏莲笑着说：“强哥，你不是已经挑好了吗？怎么连地方都找不到了？”
阿强笑着说：“看我这个记性！我一进商场就分不清东西南北。当然是挑好了的，怎么一下子找不到地方了呢？”
夏莲抿嘴笑着说：“女装在三楼呢。你老是在一楼二楼转圈，怎么找得到！”
阿强不好意思地笑笑。
两个人来到三楼的女装柜台，阿强又犯晕了。夏莲把他带到卖中老年服装的柜台跟前，问他看中的是哪一件。阿强装模作样地反复看了看，说：“怎么没有了呢？我明明是在这个地方看到的。”
夏莲说：“强哥，你问问售货员，是不是已经卖完了？”
阿强对夏莲点点头：“你说的对，可能是卖完了。”然后对着柜台里挂着的衣服煞有介事地看着，“阿莲，你帮我看看，还有没有比较好一点的？”
夏莲说：“我也不知道你妈妈喜欢什么样的，颜色浅一点的？深一点的？”
阿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算了，今天就不看了。看看别的吧。”说着，拍了一下夏莲的肩膀，一起走到别的女装柜台。阿强指着一些式样新颖的女装，对夏莲说：“喜欢吗？”
夏莲点点头。阿强对售货员说：“包起来，我买了。”
夏莲疑惑地问：“给你女朋友买的？”
阿强笑着说：“是啊。”
夏莲说：“你怎么不让她来试一下就买了？万一不合适怎么办？又不能退货。”
阿强说：“她的身材和你一样，只要你穿着合适，她就没问题。”
夏莲说：“我也没穿，谁知道合适不合适？”
阿强说：“我看着差不多，你穿上肯定合适。”
夏莲笑了：“强哥，哪有你这样买东西的？来，拿过来我试试看。”
售货员把衣服拿给夏莲。这是一件束腰的半长外套，夏莲穿上它，越发显得蜂腰纤细，胸部高耸。阿强看了，赞不绝口：“就是它了！就是它了！”付了钱，提上衣服，阿强看了看表，说：“不早了，该吃饭了。阿莲，你饿了吧？”
夏莲很长时间没有来过百货大楼了，她也想买衣服，而且也想买阿强手里的同样的衣服。可是这件衣服要二十多块，夏莲心里有点舍不得。夏莲说：“我不饿，我想再看看。”
阿强明白夏莲的心，说：“到一楼去吧，那里有新到的皮凉鞋，款式很好看。”
两个人来到一楼的凉鞋专柜，果然看见几款皮凉鞋，半高跟的鞋底上，扯着几根细细的皮带。夏莲看了，喜欢得不得了：“呀，真好看！”
阿强鼓动夏莲：“买一双，穿在你脚上一定很漂亮。”
夏莲看看价钱，都是三十多块，就说：“太贵了，我买不起。”
阿强说：“没关系，我借给你。”
夏莲笑着说：“强哥，借了要还的，我还是不买了。”
阿强说：“你先买了再说，什么时候有了钱，你什么时候还给我。实在不行，不还也没关系。”
夏莲心里动了一下，她看着阿强：“强哥，你说的，不还也可以？”
阿强点头说：“当然，不还也可以。”
夏莲心里痒了起来：“那我就买一双吧。”
夏莲让售货员拿鞋来，在地上垫了马粪纸试鞋。每试一种式样，就让阿强看好看不好看。阿强恭维夏莲，每双鞋都说好看。夏莲撒娇说：“强哥，你认真一点嘛。到底好看不好看？”
“都好看。”阿强说，“真的都好看。”
“总有区别吧？”夏莲说，“强哥，你认真说，哪一双最好看？”
阿强眯着眼睛，抬起头想了想：“我觉得，白色的最好看。能衬托你的肤色。”
“那就买白色的。”夏莲说，“我也是喜欢白色的。”
阿强付了钱，夏莲说：“强哥，明天我就把钱还给你。”
阿强说：“说了不用还的。”
“那怎么行？”夏莲说，“一是一，二是二，该还的钱当然要还。”
“还钱的事以后再说，”阿强说，“现在吃饭去吧？”
夏莲说：“还是回去和小龙他们一起吃饭吧。”
“我们吃我们的，他们吃他们的，不用管他们。”阿强说，“我们去天然居吃饭。”
“天然居？”夏莲睁大了眼睛，“那里很贵呀。”
“没事的。”阿强看到夏莲惊喜的样子，很得意，“只要你喜欢，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
“真的吗？”夏莲喜上眉梢，“不行，强哥，哪能经常到这样的地方来吃饭呢？偶尔来一次，我就满足了。”
阿强带着夏莲，来到两站路远的天然居饭店，他们挑了一个靠窗户的餐桌坐下，阿强也不征求夏莲的意见，点了四菜一汤。夏莲听见阿强报菜名，都是自己平时想吃又舍不得吃的名菜：乳猪，海参，对虾，还有五块钱一瓶的红葡萄酒。夏莲说：“强哥，这要花不少钱呢。太奢侈了吧。”
阿强满不在乎地说：“没事的，这算不了什么。”
夏莲不敢再说话，她怕阿强说她土气，没见过世面。
阿强把刚买的衣服送到夏莲眼前：“阿莲，拿着，送给你。”
夏莲吓了一跳：“强哥，你不是给你女朋友买的吗？怎么送给我？”
阿强说：“我说的女朋友，就是你。”
夏莲心里突突的跳：“强哥，你开玩笑的吧？”
阿强语调诚恳地说：“阿莲，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答应我吧。”
夏莲说：“强哥，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这太突然了。”
阿强大度地说：“阿莲，我不是让你马上答复，你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给我回话。来，衣服先收下。”
夏莲推开衣服：“啊呀，强哥，这不行，这衣服我不能要。”
阿强说：“阿莲，客气什么呢？就算是普通朋友，我送你一件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夏莲还是推托不要，阿强把衣服强行塞在夏莲手里。夏莲怯生生地问：“强哥，你真的没有女朋友？”
阿强指着饭店的天花板说：“我对天发誓，我阿强从来没有谈过女朋友！”
夏莲抿嘴一笑，低下头，爱不释手地看着新衣服。
六月中旬，张来凤的例假没有按时来，到医院一检查，原来是怀孕了。夏天高兴得合不拢嘴，不为别的，因为这件事证明他这个男人还是有点用处的。
夏家一家人都忙了起来，张来凤原先承担的家务，田美华也不让她干了。郎淑萍也特意来看了一次。
夏大林张罗着要给未来的孙子或者孙女起名字。田美华笑话他，夏大林认真地说：“哎，这有什么好笑的？早取名，好养活。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大家？”
田美华说：“没听说过起了名就好养活，你就瞎扯吧！”
夏大林不理会田美华的讽刺，拿着夏莲读书时候的新华字典，从头翻到尾，取了几个男孩的名字，又取了几个女孩的名字，写在纸上，让大家看。大家一致摇头，都说不好。夏大林说：“你们说我取的名字不好，那你们取个名字我看看，只怕是还不如我呢！”
田美华说：“这么早，折腾什么？好好养胎要紧，名字以后再说吧。”
夏天关心的不是名字好不好，他关心的是自己以后是不是还能行使丈夫的权利。夏天偷偷地问张来凤：“来凤，以后我就不能碰你了？”张来凤记起母亲郎淑萍以前说过的话，怀孕后不能行房事，就点点头。夏天仰面朝天，往床上一倒：“哎呀，还不如不怀孕呢，真没有意思！”
张来凤打了一下夏天：“你这个死鬼！忍一忍有什么了不得的？”
夏天愁眉苦脸地说：“忍？怎么忍？要差不多一年呢。到时候还不把我憋死了！”
张来凤正色道：“夏天，我可告诉你，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是折腾我，孩子流产了，那可是你们夏家的血脉！你要是背着我在外面胡来，让我知道了，我也饶不了你！要是你一时冲动，去做犯法的事，我立刻和你断绝关系！孩子长大了，我也不会让他认你，也不会去牢里看你去！”
“呸呸呸！说什么呢？”夏天说，“我不过就是发句牢骚，你就东拉西扯的一大堆，你把我说成什么人了！我是你说的那样的人吗？我长得像犯人吗？”
张来凤说：“哪个犯人天生就是犯人？都是后来变坏的。”
“呸呸呸，”夏天说，“下次开公审大会你去看看，凡是犯人，要么是凶神恶煞，要么是阴险狡诈，要么是傻不愣登，要么是贼眉鼠眼，要么是神经兮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这样仪表堂堂的犯人？”
“呸！”张来凤笑了，“还好意思夸自己！你摸摸自己的肚子，圆滚滚的，跟特大号的皮球一样，丑死了。还是下乡的那个时候好，瘦高瘦高的，多精神！现在简直就是一头肥猪，掐一下都能掐出油来，还死沉死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真讨厌！”
夏天委屈地说：“这能怪我吗？每天熏那么多的油烟，想不胖都不行。唉，我真的干腻了，什么时候换个工作就好了。”
“好好干着吧，一家人都指望你呢。你不想干了，我们喝西北风呀？”张来凤说。
“我爸我妈也有工资呢，怎么就指望我一个人了？”夏天说。
张来凤用手指捺了一下夏天的头：“说你是猪，真是一点不假！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你还能一辈子靠他们呀？”张来凤摸摸肚子，“我们一家子，不是全靠你一个人呀？”
夏天使劲拍了拍脑门：“啊呀，这么远的事你都考虑了，真了不起！别说以后，说以后我就犯糊涂。得过且过，能蹭一天算一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张来凤看了夏天很久，笑着说：“夏天，不是我说你，你就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又是城市户口。不然的话，丢在路边，狗都不会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