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猛地站起来，伸手就挠张来凤的胳肢窝。张来凤痒得受不了，咯咯地笑着，说：“你要死了，快住手！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夏天连忙住了手。
张来凤止住笑，说：“夏天，这几天你发现没有？阿莲变样了。”
夏天说：“她能变什么样？还不是老样子！”
张来凤“嘘”了一声：“你还当哥呢，妹妹身上这么大的变化都看不出来！”
夏天想了想：“好像身上穿的都是新衣服。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家卖表赚钱了。有了钱，买件新衣服穿穿，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张来凤又用手指捺了一下夏天的头：“你这个人，真是头猪！眼皮底下的人和以前不一样了都看不出来！阿莲不光是从头到脚都是新的，说话的口气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夏天挠挠头：“是吗？我怎么没觉得？”
“你是猪，你觉得出什么？”张来凤扁着嘴唇说。
夏天听张来凤又把他比作猪，就伸手又来挠张来凤的痒痒。张来凤连忙告饶，夏天笑着说：“不行，告饶也不行！不出这口气，我今天就不是男人！”
夏莲卖了两个礼拜的货，手头就只剩下不到一百只表了。阿强和三个弟兄一商量，带上钱，又跑了一次广州。这次他们带回来两千只电子表，两块钱一只进的货。市面上卖电子表的摊贩比以前多了不少，每只表从二十块钱卖到十五块钱，再到十二块钱，一天天看着价格往下走。
阿强按照事先的约定，每只表给夏莲提成一毛钱，每天两块钱保底，多卖多得，当天收摊时兑现。阿强还给夏莲买了时髦的直筒裤，透明的涤丝衬衣，漂亮的花连衣裙。夏莲穿在身上，心里美滋滋的。
虽然阿强没有明说他和夏莲之间的关系，其他三个人都感觉到了。邱枫敬很自觉地退避三舍，不再和夏莲打情骂俏，只说一些无伤大雅的笑话。
很多痞子对漂亮女人喜欢动不动就拿着尖刀顶住脖子先奸后占。阿强和他们不同。阿强对夏莲采取的是怀柔政策，并不急着让她表态，也不急于和她发生关系。该吃饭时吃饭，该买东西时，阿强也毫不吝啬。一起去跳舞、逛公园，只要夏莲不反感就行。几次下来，阿强已经看透了夏莲，知道她是个贪财又好面子的人，好比一只咯咯叫唤的母鸡，只要你不停地撒米，嘴里又“咕咕”地呼唤，她就会一直跟随在你的左右。
阿强知道怎么来控制夏莲，不让她对别的男人动心思。他像是一个放风筝的人，任凭风筝在空中怎么样飞舞，都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夏莲一开始心里非常矛盾。她很清楚，这四个人都是痞子，是街头的小混混。如果不是为了钱，她不会和他们在一起，也根本就不可能和阿强相识。夏莲喜欢阿强的豪爽和谦卑，又怕沾上混混的名声；喜欢阿强在她身上挥金如土，又怕将来阿强出了事，自己洗刷不清。
夏莲在犹豫和彷徨中渐渐地对阿强有了好感。通过阿强，夏莲明白了，就算是街头的小流氓，他们也是需要情感生活的。而且，小混混们往往更懂得情趣。他们舍得在自己喜欢的女人身上花钱，遇事仗义，敢于挺身而出，毛病是下手时不知轻重，把握不住度。
街上卖电子表的摊贩越来越多，夏莲手里的表不那么好卖了，每天也就能卖出去五六块。表卖得少，夏莲觉得没劲，每天照拿两块钱，心里也不自在，觉得是阿强对自己的施舍，就提出来说不干了。
阿强当然舍不得让夏莲走，说：“阿莲，没人买没关系，你正好可以轻松一下呀。反正你跟着我，我绝对不会委屈你的！”
夏莲说：“强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想想，只有出账，没有入账，坐吃山空，你到时候两手空空，就算你对我再好，你也是有心无力，到了那个时候，强哥，你怎么办呢？”
阿强被夏莲说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是个聪明人，他承认夏莲说得很对，长期这么下去，有朝一日他阿强没有了经济实力，就算他有办法留住夏莲的人，也不可能留住她的心。
阿强心中苦闷，就一个人在大街小巷转悠。转着转着，阿强转到了和平路和友谊路的交叉口。这里街面不宽，靠近十字路口，在和平东路有一座电影院，在友谊南路是省芭蕾舞团。阿强小时候经常到这里来玩，一是为了看电影，一是为了看美女。
阿强很久没有到这里来了，他没有想到，这里现在已经变成了服装市场。道路两边都是服装摊位，一个挨着一个。到处都是讨价还价的人，十分热闹。阿强挤在人流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走着走着，被旁边的人一挤，阿强身体失去了重心，扑到一个正在试穿衣服的中年妇女身上。那个女人没防备，差一点摔倒。她回头一看，看见一个留着盖耳长发的青年人，流里流气的，从心里就感到厌恶，大声骂道：“找死啊！想揩老娘的油啊？”
阿强心里正没好气，又看见对方是这么个货色，流氓本性立刻就显露了出来。他双手叉腰，回骂道：“操、你妈啊！你******挡老子道，还怪老子！老子还没有说你的不是呢！揩油？你一堆臭肉，老子揩你的油？呸！”
中年妇女被阿强臭骂一顿，气得浑身乱抖，上来揪住阿强就打，嘴里骂道：“我打死你这个小混混！你敢骂老娘？老娘是你骂的？你这个王八蛋，瞎了你的狗眼了！老娘胯下都生得出你这个小王八蛋，你这个爹娘不养、狗都不理的王八蛋，****、你八辈子祖宗！”边说边劈头盖脸地乱打。
阿强被中年妇女的一顿乱打打蒙了。对方是个女人，又是个比自己母亲小不了多少的女人，阿强不敢还手，只能低着头躲开。四周都是人和衣服，躲又没地方躲，阿强结结实实地被中年妇女狠狠地打了一顿。卖衣服的摊主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急得直跺脚，大声说道：“别打了！别打了！要打到外面去打，别在我这里打！”
有人趁乱卷了一两件衣服，偷偷地走了。
阿强被打得实在受不了了，就撞开人缝，落荒而逃。中年妇女不依不饶，还在那里跳手顿脚地大声叫骂。
阿强灰溜溜地跑到人少的地方，看看中年妇女没有跟过来，就停下来喘口气。阿强觉得右手臂有点疼，就看了看，原来手臂上有几个深深的指甲印，有血渗出来。阿强倒吸了一口凉气，用手指抹了抹，心说，这个女人真够狠毒的！
阿强自认晦气，怏怏不乐地回到杂货店。邱枫敬看见阿强无精打采的样子，问他是怎么回事。阿强一伸胳膊，把指甲印给他们看。夏莲吓了一跳，问：“这是怎么了？”
阿强说：“碰到一条母狗，被咬了一口。”
夏莲说：“啊？那要赶快去医院打狂犬疫苗呀！”
阿强满不在乎地说：“不用，过几天就好了。”
夏莲着急了：“那怎么行？很危险的！”
林伟仔细看了看指甲印：“强哥，这不是狗咬的，是人挠的吧？”
阿强吐了口气：“******，碰到一个比狗还狠的女人！真******倒霉！”
杜小龙摸了一下指甲印：“强哥，你去什么地方了？连女人都敢欺负你？”
“嗐，别提了。”阿强说，“我闲着没事，就到和平路和友谊路那里去了。我记得原先那个地方没有什么人的，谁知道现在成了卖衣服的地方。******，人山人海。我被人挤了一下，没站稳，就倒在一个又丑又胖的女人身上。这个女人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我，我气不过，也骂了她一句，她就动起手来！吓！******！简直岂有此理！”
夏莲说：“她把你挠成这样，你也一定没放过她。”
“好男不跟女斗！”阿强说，“我没打她，赶紧走了。”
几个人哄笑起来。阿强说：“你们笑个屁！我阿强是欺负女人的人吗？那么个丑八怪，我也没心思打她！”
邱枫敬说：“强哥碰到美女，又会舍不得打。”
阿强看了夏莲一眼，夏莲一直盯着阿强。阿强嘿嘿一笑，转脸对三个手下说：“都围着我干什么？看耍猴呢？看好摊子，小心东西丢了！”
夏莲和杜小龙、林伟连忙转身对着街上。邱枫敬说：“强哥，既然现在服装生意那么好，我们为什么不去做服装呢？那些人也都是在广州进货。干脆我们转行吧？”
阿强说：“我看那和平路上卖衣服的，比卖表的多得多了，怕是不好做呢。”
林伟和杜小龙也都劝阿强改行做服装。阿强对着胳膊上的指甲印吹了口气，看着夏莲：“阿莲，你是女的，女人对服装最有发言权。你说，我们应不应该改行做服装？”
“卖服装当然好呀！”阿莲说，“电子表也可以捎带着卖，什么赚钱卖什么。”
阿强低头想了想，右拳砸在左手掌里：“行，就这么定了！我们改行卖服装。不过，我们四个大老爷们，对服装都是外行，万一进货进的不好，卖不出去，就赔得裤头都没穿的了。这件事一定要靠阿莲。”说到这里，阿强顿了一下，眼睛看着他的手下。另外三个人连连称是。
阿强对夏莲说：“阿莲，这次要辛苦你一次了。到广州进货，我们几个一起去。你也入点股，进的货有你一份，这样大家的地位就都是一样了。”
夏莲很高兴，她搓着手说：“强哥，我没有多少钱呐。”
“没关系，有多少先拿多少。”阿强说，“不够的，我先替你垫上。以后赚了钱，你再还给我就是了。”
夏莲兴奋地点点头。
他们又卖了一个礼拜的表，想多筹点钱去广州。五个人每天费力吆喝，一共卖出去五十多只。阿强一声令下，各人立刻凑钱，作好去广州的准备。
夏莲只拿出一百五十块钱，阿强看了看，说：“算了，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帮你垫一千块钱，以后你再还给我。”
夏莲执意要把钱给阿强：“强哥，我的钱虽然不多，但是这代表我的诚意，你们一定要收下。如果你们不肯收，就说明你们看不起我，我就不参加你们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