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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八荒

我定睛看时,赵老三旁边站着一个五十余岁的道士,一身蓝色道装,看起来甚是单薄,面目清朗,身后斜插了一把拂尘。赵老三挣了几下却一动也不能,不由又惊又怒,“老道士,你施了什么妖法?”

那老道士横了一眼赵老三,电光一闪,赵老三整个人都酥了一圈,“以老道士的脾气,你若是会半点武功,此刻我便将你废了。”老道士的眼神和白衣人一样都有一种莫名的力量,但老道士很凌厉,白衣人却是微微一瞥,老道士能让人心生畏惧,白衣人却完全看不透里面蕴藏多少东西。

脑海忽然似有一道闪电,似乎什么时候还有人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然而一时却想不起来,赵老三也有些见识,知道遇到了自己对付不了的人,连哼也不敢哼一声,快步套上牛车走了。那老道士转身看着我,“你是要去八荒吗?”我点点头,“我有急事要去,但我没去过。”

老道士略一沉吟,“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要办,你告诉我是什么事,老道可以看看能不能帮到你。”我心想老道士看起来是个好人,但昨晚答应过白衣人不能告诉别人,只得为难地摇摇头,“谢谢道长,但是我不能说。”

老道士微微点了下头,“既然如此,老道也不便多言,不过我刚好也要到八荒去,却可以送你一程。”我闻言大喜,“道长你真是个好人!”老道士呵呵一笑,在旁边找别人讲明了三十文的实价租了一辆马车。

这算是我第一次坐马车,平日偶尔来官镇,坐的都是牛车,一时只觉马车里甚是豪华,那老道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林飞,家住在林家村,今年十一岁。”我对老道士心生敬爱,因为不便告诉他白衣人的事,所以便主动说了些。

那老道士微微皱眉,“林家村?林家村隔岸是不是有个何家院?”何家院便是何老儿住我的地方,点头道:“对岸就是何家院,两村只有几十步的距离。”老道士目光闪动,“那么,有一个叫何夜听的人吗?”

何夜听?这是什么人,从来没听过,怎么这个名字听起来这么怪怪的,像是在哪里见过,便说道:“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感觉在哪里看到过。”老道士眉宇轻轻锁起,“小楼一夜听风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何夜听的名字便是出自这句诗。”

是了,书塾里的老夫子讲过的,我还特意抄在书本上的,竟然就忘了,正要惭愧,那老道士已喃喃道:“既然是隐居,想必早已改名换姓了吧。”我不明所以,“道长你说什么?”那老道士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个老朋友了。”

我似懂非懂,也不再多问,老老实实坐在车上,心里却反复思量刚才老道士抓住赵老三的情景,那老道士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回忆,双目微闭,似已神游天外。我掀起窗帘,只见路边风景一闪即逝,那马在马夫的鞭子下奋力迈开四腿,真如风驰电掣一般,回头看时,官镇已被挡在丛林之外。

这样看了一路,眼睛便觉得有几分花了,昨晚没有睡好,困意渐渐袭来,我放下帘子依靠着车壁,闭上眼打起盹来。不知睡了多久,车猛一个颠簸,我急睁开眼,见那老道士仍然闭目养神,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窗外阳光炽烈,射入马车内暖洋洋的,渐渐马车外传来喧哗之声,忽然马嘶鸣一声,马车顿时停住,马夫掀开车帘,“客官,八荒已经到了。”那老道士睁开眼,“嗯”了一声,从衣袖里掏出三十文钱,递给那车夫,和我一起下了马车。

八荒虽然只是一个小城,但这里矿产丰富,甚是繁华,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到城市,满眼都是新奇。“林飞,你要去八荒什么地方?”老道士看我一脸兴奋,脸上也挂了几缕笑容。是要到哪里了?我费力想了想,才想起来是去什么“恒古楼”,忙说道,“要去‘恒古楼’。”

老道士四处张望了一番,“这里我也没有来过,我们去问下人。”走到一个卖小玩意的老者面前,打了个问询道:“老施主,贫道有理了。”那老者忙回礼,“大师有什么吩咐?”老道士一摆拂尘,“请问‘恒古楼’在什么地方?”

那老者指了指北方,“‘恒古楼’是我们八荒第一酒楼,径直向北走,在第三个路口左拐,前行五十步右手便是,门楼上写着‘恒古楼’三个大字。”老道士作揖道:“多谢施主。”见我眼睛盯着老者案上的玩意儿,微微一笑掏钱买了一个陶泥捏的将军送给我。

我一时感动莫名,只觉得在这个老道士面前,连推辞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把泥人紧紧卧在手里。两人不再多话,如此一行很快来到“恒古楼”,“恒古楼”足有五层,门口停满马车,一个穿着整洁的伙计看见我们立马迎过来打了个千,问道:“客官是要吃饭吗?里面请。”

老道士看着我,笑道:“林飞,贫道就送你到这里了,一个人在外,万事小心。”我听着要和他乍然分别,心中猛然一紧,虽然我和老道士才认识了几个时辰,但心中已对他生出感情,嘴一紧急忙点了点头,“谢谢道长,我会的!”

老道士微微一笑,将五十文钱放在我口袋里,一摆拂尘飘然离开,我见他转过街角,方才转身对那伙计说道:“大哥,我想见你们掌柜”那伙计微微皱眉,神色却依然温和,“我们掌柜的很忙,不知道客官你为什么要见他,我也好通报。”

我摸了摸怀里的指环,“我想让他见一个东西。”那伙计见我不似开玩笑,为难道:“我们掌柜的确实很忙,我们这些下人等闲也见不到一面,这样,我进去给我们班头说一声,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我点点头,恳切道:“谢谢大哥!”

那伙计进去了一会儿,出来时脸上带着一缕歉意,“我们班头说不方便这样打扰掌柜的,你看——”我咬咬牙,终于说道:“麻烦大哥你再给你们班头说一声,我有一个指环要给他看。”那伙计乍然听到指环二字,脸色猛的一变,“可是通体白色,上面刻个御字的?”我早上起来确实看到指环上刻有一个字,但那个字体我并不认识,只得说道:“确实有个字,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字?”

那伙计语气愈加恭谨,“少侠,请你移步跟我来。”少侠?什么是少侠?但也不多想,跟着他从旁边一道侧门走了进去走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掌柜面前,那伙计在那老掌柜面前耳语了几句,老掌柜脸色一变,领着我来到一个雅间,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少侠你先坐一会儿,我去请我们掌柜的。”

我暗忖这难道还不是掌柜吗,但雅间已只有一个人,不一会儿听到扑扑的脚步声,亦急亦轻,只听得“吱呀”一声,一个衣着甚是华贵的锦衣人走了进来,朝我作了一揖,“不知使者前来,属下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我猛然见他这个架势,吓的不清,心里更是糊涂不已,张口结舌道:“我不是什么少侠,也不是什么使者,我……我……就是个送信的。”那锦衣人神色恭敬丝毫不减,“使者是否受人所托,而携带的信物是一枚指环。”

我点点头,拿出怀里的指环,“我确实受一个白衣大叔之托,送这枚指环来给‘恒古楼’的掌柜。”这枚指环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棱角稍有磨损,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了。那锦衣人见了指环,猛然跪倒,“属下恭迎‘白玉指环’。”

我吓的往后连退两步,那锦衣人已说道:“使者听禀,凡持‘白玉指环’者,皆是‘天一楼’使者,除主人之外,‘天一楼’之人都要听从他的命令。属下八荒分舵舵主田默刑田恭迎使者。”

我何曾见过这等阵势,连连摆手,“不不,我不是什么使者,大叔你也别这样,我真的不是使者。”田默刑垂首侍立,脸色愈加恭谨,“使者不必惊疑,敢问主人现在何地?”我总算还懂他所说的主人应该就是白衣人,结结巴巴说道:“在……在林家村,我家后院。”

田默刑点点头,“请使者在这里稍作,属下去准备下,即刻去迎接主人。”说完行了一礼退出雅阁,我一头雾水,感觉这两天的经历真是离奇的很,不多时又进来两个人,端了大大小小十几个菜放在桌上,“请使者先吃点东西。”

闻到菜香,顿时感觉自己饿了,桌上的菜肴除了鸡鱼我都不认识,但也不再客气,添了碗饭大块朵硕起来。菜一入口感觉舌头都化了半边,心想奶奶的,这才是真正的好日子,一时间风卷残云,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直到打了两个饱嗝才停下,个中滋味实在难以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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