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桐芯,此时终于回过头去,望向马车里的男子。
这乃一位罕见的花美男,估计十七八左右年纪。
男子俊美似玉,他两眼黑似乌漆,现含着笑看着她。不知怎地,看着他这般的笑脸,桐芯的心,突然噔噔地跳了几下!
要晓得,她才经历情伤,且是重新为人。原来她认为,她的心从此不会再对任何夷男子跳动。但在这样的状况之下,她居然怦然心动,便知眼前的人是多么的俊悄。
男子面容上的五官俊美自然是不用再讲了,面容上最突出的一点是,男子这眉宇之中,透着一股英气,好像是山上万年不融的冰,被初升太阳光般温暖的给融化掉,也好像是古谭里的水,于春日的杨柳飘荡中,透着一种非常的平静。
无声无息中,桐芯当真看呆了去。
少年看着她,看她虽然也痴了去,可这漆黑的两眼却清澈无比,不禁一笑,显出亮白的牙询问道:“你有何想法也?”
桐芯扬嘴一笑,两眼眨都不眨地看着他俊俏无疵的面容,说:“今天才知道,什么叫谪仙!”
少年哈哈大笑。
在少年的笑声里,桐芯逐渐往后退去,没有丝毫犹豫地将马车帘子拉下,阻绝了他和她的对视。
杨七郎爽朗的笑声又次传出,“你既开心,又为何匆匆退开?”
桐芯长叹起来,说道:“君子容貌太美了。可我仍还要嫁人教子的,现在见过君,之后,还有何人可以入我眼?”
杨七郎又再次哈哈大笑起,随即琴音也再次传出。
行云如春水般的旋律里,杨七郎浅笑着:“我到古城多日,一直无其他收获。一直到今天方才听说桐家出了位散尽财产的女人。匆匆赶来瞧瞧,现在看来真是不枉此行!”
少年说完后,清喊了一句,“走吧。”两字说完,琴音停止。
等到少年的马车离开了门口,也没见到少年走下车来,更没朝桐芯提出让她与杨家人一块同行的话。
一位老仆困惑地望向那离开的车子,走到桐芯身后,紧张地问道:“桐芯,杨家这是何等意思?”
桐芯收回视线,莞尔一笑,“何等意思?杨家答应了,明天我们和他们一起上路!”
桐府开始忙碌起来,剩余的十几位奴仆,准备把为数不多的粮食装进马车内。
经过桐芯这样散财,余下的钱财,只够装十驾马车,当中三辆拿来装粮食,还有一辆放的是自己的服饰,余下几辆,则是用来放竹简书籍。
前一回,桐芯只放了一车子书简,那些书,都是用来藏黄金叶的,剩下的全丢弃掉了。回到北方的那么多年后,仍旧一直背负着个‘俗物’之名声,众人们责怪她,讲她宁可往马车里装满衣物,也不肯携带珍贵之至的书籍。
在这种连空气内都充满流言蜚语的时代,这种名声,能够毁去一位士族女孩的前途。之后十多年,尽管她费尽心思,也无法挽回自己毁掉了的那形像。
深夜了。
此晚,府门紧关,守卫轮流看护着桐府,从头到尾都很寂静,完全没有意外的客人来访。这样也对,白日里桐芯散去钱财地举动,已传透了古城。哪些不长脑的小偷,顶着风险来打劫这些小虾米?
第二日转眼就到了。
清晨,杨府便派遣仆役前去,通知桐府的人直接去往南城口处会合。
此刻,桐家已经将行李整理好了,当下桐芯便坐进马车,缓缓地驶往南城口。
管道上,处处是车子,熙熙攘攘间,众人缓慢地朝南城口赶去。
桐芯的马车行在街道里时,不断有人朝她看去。隐约中,讨论声逐渐传入耳中,“她就是桐氏桐芯。”
“好一位美人呐。”
“听说她昨日将家财都分给府里的下人和婢女,瞧她的队伍,那么大的桐府,居然仅有十多驾马车随行,此消息看来是真实的。”
“当然真实了,神仙似的杨七郎也亲去探访了。”
“患难之时看人心呀,这桐氏桐芯听说只会玩劣,但她肯在胡骑来临时,行此种仗义散财行为,实是可贵,实是可贵。”
络绎不绝地讨论声里,桐芯莞尔一笑,缓缓收回视线。
一会儿,桐芯便到了南城口。一出去,她就看到了杨家的马车队,放眼观去,在视线的尽头看到了城门,城墙全插满杨府的旗子。果真好大的气势呀。
桐芯的车一靠近,便有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骑马接近,朗声问道:“是否是桐氏桐芯?”
一夜之间,桐氏桐芯响彻古城。要是过去,所有人只会用‘桐氏’相称。
桐芯把车帘子掀开一点,爽声地答道:“对。我就是桐芯。”
那人一袭绿披风,长相端秀,听言呵呵地笑道,说:“果真是个美女。你们桐府人不多,还是去队列间吧,那样安全点。”
桐芯清美的面容上,展露一丝感激神色,她便在马车里朝着那人一礼,说:“谢谢五郎。”
杨五郎双眸晶亮地看着桐芯,摇头说:“七郎曾说桐氏桐芯虽是位女子,但是性情开朗的。怎能想到桐芯在我眼前这么多礼。”五郎说到此处,连连摆头,好像失望似的。
桐芯抿嘴一笑,内心骂道:你又不是杨七郎。若在你跟前礼数缺少,将是会被记仇的!
在杨五郎地牵引下,桐家的车队驶往队列的最里面。杨府马车这么的多,可真是场面壮观得看不见边际。相对他们而言,桐府实在没有太多看头。
一路驶过,桐芯听到杨府中人在小声讨论着,在他们的话里得知,此次想与杨府一起同路的家族非常多,有许多家族更供上了比桐芯奉上的珊瑚更要珍稀的东西,可杨府全部回绝了。
桐府的车子一进队,队伍便起身了,马儿扬蹄时扬起的灰尘,逐渐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桐芯回过头去望着那愈来越远的古城。在自己的印象里,二个月以后胡骑闯进此古城,将城中没有离去的百姓的家财抢夺完后,就放火将这个繁荣的江南一夜之间成了灰烬。
从那以后,她居住了十几年的古城,变为她记忆里的名称。只有半夜做梦,她才进入那熟络的院子,看到那些熟络的脸庞。
念着念着,桐芯低声叹息。
突然间,杨五郎的话音传来,“桐芯为何叹息?”
桐芯低声答道:“感觉以后可能不会再见到古城,内心悲痛。”
杨五郎沉默了。
队伍行了两个钟头后,尽到主人礼貌的杨五郎就告辞离开,回到了这队伍的最前列。
之后,桐芯便逐渐平心静气开来。在远处,在前面的杨家女眷们的笑语不断传过。这些少女以往呆在深闺中,哪有去过啥远方?这一回虽然是避难,但在她们内心里,仍然新鲜感高过这颠簸路途的。
走到中午的时侯,众人准备用餐。
呆在马车里,桐芯望着杨府放在草坪上的绸缎,还有缎上摆为长龙似的茶几,暗暗摆了摆头。
茶几上,香味四溢。她发现,这些杨府中的人,每位女郎和君子面前,都摆了三个茶几。几上满满都是吃的。
她懂,这种大户,吃不掉的食物肯定会丢掉的。
三思了下,桐芯向驾车的俞嫂说道:“嫂,过去。”
“遵命。”
桐芯的马车忽然出现在正吃饭的杨府众人面前,唰唰唰,立即有几十对目光朝她瞧来。在远处,杨五郎走了出来,他抬起手里的酒杯向着桐芯一晃,说道:“桐芯来了?快快快,上塌共就食。”
桐芯摇了摇手,向他福了下以示礼节,然后便令俞嫂驾着马车行到了杨府当家之一杨卓那里。
桐芯的目光微微一瞟,无意中看到了杨七郎,急忙收回目光。
她下了马车,向正在用餐的杨卓行礼,清脆叫道:“见过杨公。”
杨卓惊诧地望着她,他的脸上显出一个和蔼的微笑,“桐芯有什么事情吗?”
桐芯再次行礼,道:“桐芯有话要说。”
“说。”
“此去北方,除开我们此些士族后,也有许多的百姓也在北迁。我认为,这些平民即使倾尽家产,可以买到的,也只是仅仅能用半月左右的粮食。”
杨府的人正在进食的时间,她忽然过来,这样侃侃而讲,这一时,杨府的女眷子弟,全皱起额头:俗话说食不说话寝不讲话,这个桐氏桐芯在别人用餐时过来,乃已是不礼貌了。到了此处,她居然还说那些粗鲁粗陋的百姓之类的,可真上不了台面。谁知七郎什么眼光,居然对此的女人夸赞有加?
杨家子弟这些不满意的视线,桐芯丝毫没有在意。她仅仅莞尔微笑,接着说到,“古人云:衣食充足以后才知晓荣辱。桐芯以为,这些平民在将食物吃完后,可能会由于饥寒而冒险去抢劫。”
桐芯的目光望向堆成似长龙样的食品,“几个流民杨公或许不害怕,但有几百数万呢?桐芯以为,现在这时侯,饮食应该简单一点。”
说完,她又向杨卓微微行礼,低喝道,叫俞嫂驾着马车往回行去。
车子刚刚掉过头,桐芯听到背后传出一声不屑地嘲笑,“这桐氏桐芯实在小心过度了。因自己恐惧那些百姓,散去自己家财不说,竟然还对咱们指手划脚。哼。”
桐芯回去后,俞嫂闷闷地低声道:“那杨家女眷甚是没礼,主子这明明是善意呢。”
讲到此,朝桐芯看了眼。
他见到的,竟是眼透精光,没有懊恼神色的桐芯。
吃完饭后,马车再次出发。
晚饭时,杨家还是那么奢华,好像他们此次不是避难,乃是游玩似的。
杨家女眷们的兴奋劲,在一天又一天的时光消逝中慢慢消失。渐渐的,桐芯听到的埋怨声愈来愈多。
现在,桐芯已经晓得,杨七郎由于还要拜访一位名士,就没有和他们一起同行。
此时刚入秋,空气中还有些酷热。车子和人们走动时扬起的灰尘,使得众人愈来愈是灰头草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注重仪表的杨家人每日就要洗澡一次,致使一日仅仅才走了三四十里程。
这样行了七日后,路途的流民愈来愈多。此些平凡的平民,三五成群地去往北方。在这些人吃光带来的食物后,已经自发地尾随在杨家队伍的后方。由于每一次杨家人食毕,会产生大量的残羹剩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