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城,勒夫咖啡厅。
名店,不只是因为咖啡,还因为这边有很多悠闲的猫儿来光顾,熟客更喜欢叫它cathouse。
柳雁熙不是故意在相亲的时候迟到,大城市的路是真的很堵。
她和对方在一问一答的交流着,他问,她答。
相比他而言,她不太会说话。或者她曾经会,渐渐的消磨掉了吧。从上中学开始,她就一个人生活在二线城市,宿舍差不多就是家。大学毕业后她本来以为可以回到T城的家了,但是,母亲安排了相亲。她觉得,似乎是离‘家’越来越远了,像被吹飞了的蒲公英。在学校的时候,她的日子过的很不错,最起码大家知道她的父亲是恒丰实业总裁柳忠镇,明白她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所以没人敢欺负,甚至不少人来巴结。可惜,巴结没有持续多久,当大家知道她母亲是带着六岁的她嫁给柳忠镇的时候,她的灾难就此开始了。同学们不再巴结她,而是发现她根本不属于那个富裕的家庭,根本就是被排斥出来的一员,于是开始言语羞辱,她们叫她挂单户,野种…言语抱力这种事在任何学校的学生之间都很常见,偶尔也会有肢体抱力,忍无可忍的她学会了沉默和打架。这样的她似乎离有教养的家更远了,她几乎所有暑假寒假都不回家住,因为她的事情是单独由母亲管理的,继父基本不过问,母亲辰秀芝让她反思修正态度调整个人状态。她努力的调整过了,大学的最后三年里,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忙,不断去做实习工,总是在躲避…柳家那栋大宅子仿佛是个与她无关的地方。除了‘有钱人家孩子’的名号,她的实际生活或者连普通人家的孩子都远远不如。
程格里搅动着咖啡杯,偶尔看似漫不经心似的观察着眼前的小女子。实话说,他很排斥相亲。
但是眼前的她让他感到很舒服。
她无疑是好看的,清爽的,像此刻花瓶里插着的那束不知名字的淡紫色小花。
淡淡的,神色中似乎还带着点倔强和忧郁。
有意思…
窗外,飘起了濛濛细雨。
他很想知道自己在她眼里是什么印象。
柳雁熙不知道——她根本就没怎么仔细去看过他,也不想去感觉什么。
严格来说,他长得很帅气,只可惜习惯性的冰山脸让他这个人给人的第一感觉总是和好看两字沾不上边儿。
她下意识的切着碟子里面的心形小蛋糕,她想走。
一直都想快点走,想快点结束相亲,可是又不敢走的太离谱怕让母亲没脸面。
程格里也想走,不过,是在见到她之前。
被迫相亲这种戏码,什么阶层的人都概莫能外,躲不开的,他见了很多所谓和他身份相当的名媛,结果不说也罢。反正,他就是没什么兴趣,有很能干事业的变成了朋友,有风情直接的也约过袍了,但双方又都没有更多的发展可能。
一直小白猫跳上了她的膝盖却怎么都够不到碟子。
她把它的位置往怀里拖动了下。
它娴熟的叼住蛋糕小角儿,跳下她的膝盖,高耸着尾巴,晃荡出门去了。
程格里切着自己的蛋糕,继续他们的问答题:“如果我不问你,你是不是就没话说了?”
柳雁熙:“也许…”
“第一次相亲?”
“嗯。”
“遇到我,你吃亏了。”
“吃亏?”
“一个初次相亲的人遇到了个相亲了很多次的。不过,反过来说,你应该谢谢我。”
“为什么。”她疑问的望着他。
“很显然,你需要谢我的善意提醒。你的相亲之路未来大约会跟我同样,一波接一波有的烦了。除非,这次是终结——我们交往吧。”
“可我并不喜欢你。”
“真直接。我能说你有点伤人吗?”
“我…”柳雁熙一时间找不到话说了。
程格里摇摇手:“千万别说抱歉,不用不好意思。”
柳雁熙觉得交流十分吃力。
问答结束,因为雨还在下程格里坚持要开车送她。但是,他没送她回租住的小公寓,而是开去了自己的在郊区的别墅。他以为她会挣扎着要下车,要闹,但她没有。她就那么安静的坐在后面。到了别墅,他要请她喝酒,冰箱里面却只有果汁。他想逗逗她,结果却被她给甩了——当他端着果汁从厨房回来的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茶几上有个小纸条:‘不好意思,我先走了。我已经尽力配合了,但是我觉得我们不是同路人,麻烦你改天主动跟介绍人回绝掉我吧,这样你会比较有面子,什么理由都可以。再见。’
“再见?!”程格里笑了笑,瞅着娟秀的字迹,他把纸条揉成了个团,扔进了垃圾桶:“说的太早了吧,我们还没真正开始。”
高端别墅区的路少有闲杂的车,即便是的士也是那种专属司机戴白手套的才会进的来。
远远的,可以看见个公交站牌。
非,常,远。
雨已经非常小了,马上就要停了的样子。
柳雁熙费劲的走了距离它大约五分之一的路,衣服和长发渐渐淋的贴在了身上,有点狼狈,她开始懊恼今天穿了高跟鞋。
“打算就这样走下去?上车,我送你,这次不开玩笑。”程格里的车开过来了。
“不用了,前面有公交车站。”她没有扭脸看他,自顾自的走着。
“嗯,那我就不送了。”他说着,车子却在滑动着,跟着她。
她的脚很疼,可还是在咬牙的坚持着走姿。
片刻后。
“要我先说白白?”柳雁熙终于停下了脚步。
程格里严肃的想了想,说道:“有个问题要问,等我问完了再说白白也来得及。茶几上的纸被我当做杯垫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湿了,所以看不清楚你写了些什么,能直接对我说一遍吗?”
柳雁熙盯着他,在他的眼睛里发现了一些令人恼火的神色。
“难不成,你写了首情诗给我?算了,怪不好意思的,不念就不念吧。”他故意说。
她深吸了口气,打鼻子里喷出来,理也不理他,大步流星的向前走着。
“路挺长的,有的走。你别急,慢慢来,慢慢来…”程格里得意的一笑,调转车头,开回去了。
她回头看着他的车屁股消失,忍不住嘟喃:浪费时间,狗血一样的男人。我真是不该来,为什么人人都要面子没人给我面子,我干啥要顾这顾那,谁顾我,我算什么东西!真是岂有此理…
两分钟后,开过来了辆路虎。
她实在走不动了不争气的想拦顺风车,可惜,没拦住。
蹲在了路边,她想歇歇再走。
低头,瞅着步行道上的那些湿润的小鹅卵石,她的眼里酸酸的。
一辆派克峰停在了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