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开眼,一股蒸汽式的暖流徐徐抚过珍莉的脸庞,随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的开水气味,以及包围着身体的温暖湿润感。
定睛一看,珍莉发现自己正躺坐在一个小型的开水池中。池身是由方型的白色瓷片儿铺设而成,而且,透过迷蒙的水气映像,她断定这样的池子还有好几个在附近。
忽然,静止的蒸汽被一个黑影冲破,瞬间四散。此时,珍莉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2米开外逐渐向自己靠近,心里不免有些慌乱,因为她很明白,来者绝不是文柯,也不是德,更不是灿盛君。
这个人至少有1.9米高,呈倒三角的体型,全身肌肉发达,尤其是胸肌,绝对比珍莉的还要大一倍。
‘是福不是祸,是祸压根躲不过!’珍莉认为,在一个不确定的环境中,表现得友善些总是必要的,先礼后兵嘛!于是,她轻声询问,说:“请问您是谁啊?”
听到珍莉的声音,来者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应声。
对方的反应让珍莉始料未及,她忙想:‘那人为啥不回答呢?难道是个外国人?’她决定放手一博,直接改用英语(后续的对话全部是英语)问:“您是谁?”
这一回,来者有了反应,他三步并作两步,拨开重重水气,在短短的几秒内完全将自己呈现在珍莉的面前。
珍莉甚感唐突!眼前的这个人,她只在好莱坞的战争大片中见过。说实在的,活了二十五、六年,她从未见过如此正点的外国军人,哈喇子不自觉地冒出了嘴角。
或许,珍莉在对方的眼里也是不可思议的存在,因此,偶遇的这两人罕见地同时相互自我介绍,场面一度混乱。
顿了顿,大兵随即插话,道:“女士优先!”
珍莉腼腆地点点头,害羞地说:“谢谢!”然后挠挠后脑勺,低声道:“我,我叫珍莉,中国人。您呢?”
“您可以叫我Max。我来自美国加利福尼亚,当地人。”Max友善地回答,并向珍莉伸出手。
虽然不明就理,可珍莉还是礼貌地伸手与之相握,可Max明显不是这个意思。他瞬间一抽,径直将珍莉从水池内拉起身,解释道:“在水中泡太久皮肤会受伤的。”他的脸上还挂着自然的微笑,简直是颠倒众生。
“哦…谢谢!”珍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本想坐到池子边上,不料,身体似乎不太听话,脚下一滑就向前扑倒。她手忙脚乱的向两边扒拉,可池边儿太矮,根本找到不支点。
正好,Max迅速半身迈入池水,以一个45度的身姿将珍莉直接抱住,身手可见一斑。
第一次,珍莉在一个人的怀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不仅是信任,而且还是安心。她的脸刷一下便涨成了猴屁红的颜色,身体也不自觉地发热发烫,其顺势扣在Max颈脖上的双手却迟迟不愿放开。
见珍莉定住不动,Max温柔地问:“珍莉?您还好吗?”
“嗯啊……”珍莉弱弱地应了声,本想就这样赖着,却不幸瞄到了Max的右方腰间别着一支黑色的柄,那外型与枪柄无异。霎时间,她的魂都回来了,脑中唯一思考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此人是敌还是友?’
不露声色,珍莉慢慢从Max的身上起身,柔弱地坐在池边,边抚额头边问:“Max,这里是什么地方?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Max当即回答:“门外有中文,我看不懂。但是,因为这里是安全区域,我就选择在这里落脚休息。您呢?”
‘安全区域?’针对这个词儿,珍莉有必要打破沙盆问到底,遂说:“我和朋友走散了,并在路上晕了,当再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言语间,她的目光不慎与Max的相交,她看到了对方的疑惑。当然,互相猜忌是正常的,尤其对于那些经历深厚的勇士。
为了掩饰心虚,更为了降低Max的怀疑,珍莉便说:“这个世道,一切的事情都太不可思议,让人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良久,Max才眨动双眼,这表明他的疑惑有所消除。见状,珍莉又问,说:“刚才您为什么说这里是安全区域?”
“您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Max诧异地问。当然,珍莉不可能直白自己什么都知道,所以只好装出无辜的表情,咬着下唇摇头示意。
半晌,Max才从纠结的神情中缓过神,并说:“好吧,那我将我看到的事情跟您说一说。不过,您有权选择相信,也有权选择不信,无论如何,这些都是我的亲身经历。”
珍莉点点头,饶有兴致地开始倾听Max的‘故事’。Max将自己在朝阳区居住时看到的小区居民化身食人丧尸,以及自己单独对抗城内丧尸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作了详细叙述,那过程可谓惊险万分,命悬一线。
透过Max的叙述,珍莉终于明白那一回自己打通彤彤电话时,捡到那个电话的女人为什么如此惊慌,如此无助了。比起各省被分解的人们,这里才是人间的炼狱。侥幸活下来的人类每天都过着‘虽生尤死,死后变魔’的痛苦生活,想想也是生无可恋啊!
既然Max透露了自己曾是海军陆战队队员的身份,而且十多天来总处于孤身迎战丧尸军团的状况,珍莉也不再隐瞒自己的顾虑,实诚地问:“Max,您身上的枪就是自卫的工具吗?”
Max愣了几秒,低头看了看两端腰上的枪柄,无奈回应:“这是两位警察的配枪。他们都是第一批的受害人,一个成了怪物,另一个则被低端的丧尸咬成了碎片。”语毕,他表现出了些微的感伤。
“能给我一支吗?我也想要一把防身。”珍莉不太客气的要求道。
Max确实是一个善良的男人,他没有多想便将左腰上的****式手枪递给珍莉,说:“这枪里面有五发子弹,也只能装五发。希望它可以给您安全感。”
珍莉接过枪,轻轻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谁让现在她的身上只有这里较为干爽呢?况且,放这个地方能给予她强大的安全感。
‘这人不算是个坏人,至少他愿意与我分享武器。如果能和他搭个伴,估计后面的旅途不会太苦。’想到此,珍莉鼓起勇气,厚着脸皮说:“Max,您往后有什么打算?”
“我看过地图,如果向东南方向一直走,最终是可以到达渤海,届时经黄海和朝鲜海峡进入太平洋,我就可以回到美国了。”Max望着脚下的池水若有所思地说。
很明显,Max的神态直白地表露出他有多么思念自己的亲人。将心比心,珍莉不忍心阻碍Max归家的意欲,遂勉强笑笑,安慰道:“您是想家人了吧?他们一定吉人天相。”
Max没有说话,只是哼出了沉重的呼吸声。这表明,他不仅思念,而且还很担忧。
为了改善压抑的场内气氛,珍莉转了话题,她认真地向Max请教,说:“Max,您能传授一些对付丧尸的经验给我吗?”
“您要一个人对付它们?为了什么?”Max又是一惊,他不可思议地望着珍莉。
珍莉微微一笑,坚定回应:“别看我柔弱,可是,一想起我的亲人和朋友还没找到,我就不敢轻易死掉。我想找到他们,并且带他们离开这里,所以,我必须学会一切可以对付这些怪物的方法。”
估计是珍莉的想法太伟大,Max竟一时语塞,完全没了该有的镇定。
突然,室外传来无数声的兽吼,若有若无,却给珍莉和Max两人敲响了警钟。
珍莉警觉地握住手枪,快步沿着Max来时的轨迹向前走。因为,她推断,Max走进这个空间时,很可能忘记了关紧出入口,否则,那些怪物的鸣叫声不可能传进来。
鉴于珍莉的行动毫无征兆,Max在短暂失神后才轻步走到对方的旁边,一把拽住对方的手臂,附耳细说:“珍莉,别出去,现在不是时候!”
珍莉当然明白Max的话,毕竟透过虚掩的门缝,她看到了木门之外接连闪过七、八个身影。这些身影的动作扭曲,却速度惊人,全向着右手面奔去,俨然闻到了肉香。
不一会儿,几声惨绝人寰的哭喊声此起彼伏,除此以外,阵阵浓郁的血腥味渐渐向四周弥漫。果不其然,那里确实有肉。
珍莉很是心痛,不自觉陷入悲鸣的境界,毕竟她听到同类的呼喊,以及妇孺的尖叫,尤其是那句‘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妻小吧!要吃就吃我,别伤害她们!’可谁让她无能为力?只求自保呢?面对同类的求救,她竟卑劣地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她彻头彻尾地怨恨自己,她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与那些怪物没什么区别。
Max赶忙将珍莉拥入怀中,利用自己的胸肌厚度来掩盖对方的哭声,以免引来不必要的杀身之祸。
没多久,怪物们就享用完大餐,相继折返。但珍莉还没哭完,她的哭声很快就被其中一只怪物发现。那怪物竟朝着木门逐渐靠近。
Max只好一把抱起珍莉,缓慢地向后退,并将腰间的手枪拔出举起,直指木门,俨然作好了随时开枪的准备。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随着门外响起‘啪嗒’的脚步声,Max才渐渐解除备战状态,把珍莉放回地上,然后收起手枪。
珍莉低下头,惭愧地说:“对不起,Max。刚才差点连累您了。”
Max扶珍莉坐在一旁的水池边,握住对方的双肩道:“深呼吸,这样会没那么难受。”
强制性地压迫自己平静内心,珍莉反复吸气和呼气,但内心仍然愧疚不已,表情一度掉入冰谷。
见状,Max轻轻靠坐在珍莉的身边,柔声安慰:“珍莉,您一个人要想在北京找到家人和朋友,又要避开那些可怕的怪物,我真的不放心。权衡之下,我建议这样,从明天起我会协助您寻找您的亲朋,但,如果三天内都找不到他们,那您必须跟我走,和我到美国去。”
“真的吗?您愿意帮我?”珍莉忽地来了精神,扯着Max的衣袖喊叫。
Max立马作了一个‘嘘’的手势,脸带微笑点头示意。这一刻,珍莉真的老开心了,至少未来三天都不用一个人,遂一时兴奋过头,转身就扑入Max的怀内。
不知道是美国人都很开放还是Max对珍莉有好感,他自然地抱住珍莉,边抚对方的头发和后背,边说:“是的,我愿意。
由着性子,珍莉享受了一会儿那扇温暖的厚实胸堂,直到Max起身走向对面的池边,她才脸红耳热地撒开手。
Max再次回到珍莉面前时,手上拿了几块微黄的白色浴巾。这让珍莉纳闷不已。
只见,Max将浴巾泡入池水中,待浴巾完全湿透就捞起,然后,他把不断滴水的浴巾盖在了珍莉的身上,认真解说道:“那些丧尸的嗅觉很好,与兽类差不多。而兽类一旦遇水,它们的嗅觉会多少受到影响,不再那么精准。所以,我们可以利用这些湿巾隐藏人类的气息,但,在湿巾干爽前,我们必须找到下一个有水的地方,否则有可能会被那些怪物寻到。”
‘原来如此!他真是很聪明,怪不得能在这个炼狱的地方如鱼得水。’珍莉急忙点头附和。
准备就绪,Max一手握枪,一手轻轻打开木门。幸好,这门的质量还行,没有发出‘吱呀’的怪声。
门外,灯光依旧,却横七竖八地躺卧着十多张单人沙发和小型茶几,以及一些棋盘毛巾等,既凌乱,又破碎。当然,人体残肢以及内脏脑浆的满地皆是,那场面,与屠宰场有得一拼。
Max谨慎地对四周作了一次快速的侦察,看他神情平静,珍莉就明白这里暂时安全。
但是,珍莉是一个好奇宝宝,什么东西都要亲眼看过才死心,她竟偷偷瞄了眼刚才喊叫声发出的房间。
那房间的大门敞开着,雪白的墙上喷满了血污。一个男人侧着脑袋躺坐于墙角,他的五官已被吃没,仅余凌乱的发丝粘在骨肉模糊的‘脸庞’上;他的胸腔和腹部被残暴地扒开,里面除了肋骨和椎骨,啥也没剩;他的双手双腿也同样惨遭不幸,被啃了个精光。要是非要亲人认尸的话,估计只能靠臀部了。
这一幕,并没有吓到珍莉,毕竟丧尸片看多了,这些已不是什么恶心的场面。可是,接下的一幕却实实在在地震撼到她的神经!
男人旁边倒卧着一个女人,她的死法与男人相同,只是她被怪物从后开腔。唯一不同的便是那女人的脸面完好,因为她脸朝下趴着,腹部则略微拱起,似乎她的身下在护着什么。
珍莉不由自主地向那个房间靠了几步,这个距离正好让她瞧清楚了女人身下的东西!那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脑袋,而且也只剩脑袋了,它正无力地睁着惊恐的眼睛,微张着小嘴,似乎在作死前的最后祈求。丧尸们嗜血嗜肉的疯狂,这是女人从未想到的,她那柔弱的身躯终究还是无法保住自己的孩子。
珍莉想哭,却全身无力,只能紧握双拳来压抑心中的颤抖。
Max轻轻走到珍莉的面前,用自己的的身躯挡住了那血腥的场景,他轻揉对方的后背,低声劝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