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黑暗,最悲哀的莫过于有手机却没有电。
置身黑暗,最可怕的莫过于密闭症发作却无法自救。
起初,珍莉的心理相对健康,像密闭症这样的心理疾病压根没听过,直到一次女生间的争风吃醋争斗,她才了解到这种疾病的可怕。事情是这样的:
高中时期,珍莉考入了一间半寄宿的学校,就是每到周末可以回家的那种。一开始,她与同寝室的女生基本相处良好,甚至还跟其中一人成为了好友兼女闺蜜。
但是,珍莉的心智成熟较晚,心思很单纯,喜欢和任何人打成一片,当然,交际的人群还包括校内的很多高大帅学长。
凑巧的是,那位女闺蜜一直在暗恋某位学长,而珍莉却与那位学长过往甚密。
虽说珍莉与那位学长之间没有爱情,只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关系,却惹得一众女粉丝羡慕妒忌恨,其中也包括了那位女闺蜜。
由于误会越积越深,那女闺蜜误以为珍莉横刀夺爱,遂化身阴险狠毒之人,联合其他爱慕学长的女生设计了一场可怕的报复计划。
某夜,趁着晚自习结束,女闺蜜与另外几个女生合伙将珍莉骗至未竣工的新校舍,并在一顿毒打后把对方丢进漆黑的电梯间内。
这个地方离使用中的宿舍楼少说也有八、九百米的距离,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珍莉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困境,她实在身心受创;再者,电梯间内黝黑异常,除了顶上还有些微的凉风透入外,四面全是紧实的‘铁壁’,俨然被活埋的感觉。
彻夜的心理折磨,珍莉的精神完全崩溃,不仅哭笑相间、大小便失禁,而且还无法自主呼吸,心脏闷痛。
幸好,班主任是珍莉母亲的朋友,她及时发现了珍莉的失踪,并报了警。那女闺蜜发现此事惊动警察后,连忙主动交待珍莉所在。
同时,在班主任的积极帮助下,珍莉有幸被送入市内的一家顶级心理医院,接受了为期七个多月的治疗。
虽然治疗过后珍莉被允许出院,但主治医生则说,密闭症好比恶毒的心魔,倘若受到类似的刺激,不排除会再犯。也就是说,除非病者自己自主战胜心魔,否则无法真正痊愈。
眼下,熟悉的恶感再次袭来,珍莉的身体实诚地开始出现毛孔深度扩张、体温冷热相交以及满脸泪涕汗等的症状。当然,不适的极致便是呼吸不畅和心脏狂跳,她似乎完全忘记自己是个人,忘却了自己有鼻子的事实,更忘却了自己拥有管制心脏跳动节拍的权利。
随着手脚筛糠般的颤抖,珍莉逐渐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她很害怕,却又不甘心,遂拼力攥住拳头,反复地用力呼气和吸气,强迫自己快速平复癫狂的情绪和心跳。
不料,一股强劲的气流竟猛然从上方直坠而下,重重砸在珍莉的头顶之上。
‘哪儿来的风?难道说头顶上的空间很大?’珍莉诧异地缓缓抬头上望。此时,她看到深黑的顶幕上竟烙着七个闪烁的光点。她虽不是天文爱好者,却凭常识认得那是北斗七星,因为那些光点连起来正好是一枚勺子。
‘这?’珍莉不免错愕,她觉得自己或是出现了幻觉,忙轻拍后脑勺,心想:‘哈,看来我是星际穿越了。’想静下心仔细思考现状,万万没想到,她竟看到了七星的勺柄头,学名摇光的星斗,正从天而降!
说是‘降’,但珍莉认为用‘坠’来形容更恰当。只见,摇光来势汹汹,带着火尾俯冲急下,当然,它还自带4D环回立体的‘嗖’声背景音乐。
始料未及,当摇光越飞越近时,珍莉才发现,那星斗竟是冲着自己而来。当即,她被惊得双腿发软,带着‘O’型嘴一古脑瘫在地上。她认为自己这回肯定是要以身殉国了,遂摆出掩面等死的囧姿。
2秒后,周遭重归平静,似乎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过。
‘难道我又精神错乱了?’珍莉慢慢松开指缝,屏息偷看缝前的景象。“呀!这,这,这是什么鬼?”霎时间,她高声惊呼。
此时,赫然‘躺’在珍莉面前的是一尊庞然大物。正因离得近,所以这个东西的比例不好比划,目测约有五米高,十米宽,俨然一堵超级高墙。
瞬间,珍莉就被这庄严的存在刷得没有了自我。她早已忘却转身逃跑这茬,毕竟这样的壮观有生之年难见一回,因此,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眺望膜拜。
渐渐地,那‘高墙’由内而外散发出柔和的黄色光亮,顷刻将周遭的漆黑赶退。乍一看,这就是一座被精心布置后的表演舞台,唯欠表演者的随时登场了。
忽地,‘高墙’的顶端缓缓升上来一个‘人’!由于背光,珍莉无法看清这个‘人’的真容,她心想:‘无论是人是鬼,今天总算是见到活的了!’
与无形斗,不如与有形处。这是珍莉自认的歪论。
未等珍莉发话,那‘人’率先开口:“您好,女士!我是居住在北斗七星摇光西面,约12光年的X系联盟星球人,您可以称呼我人类的名字,爱莉!现在我正使用地球语翻译器与您对话,若听懂我说的话请点点头。谢谢!”
‘原来人类的外壳是假的……难道这外星人跟被击落的那架飞机有关?’想到那段视频,珍莉是后脊梁骨泛凉,阵阵后怕,然而,为了故作镇定,她唯有识相地点点头。
见此,爱莉又说:“很好,谢谢您的配合。感谢您千辛万苦来到我们寄居在地球的行馆。听懂我说的话请点点头。谢谢!”
珍莉只好再次点头示意。
随即,爱莉从身后抽出一台小型机器,并迅速抛向房顶。她的这个举动把珍莉吓坏了,遂急忙解释道:“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刹那间,那机器发射出万道细微激光,并徐徐组建出一个清晰的四维空间。这跟在电影院IMAX厅观看大片不太一样,空间内叙述的不是什么好菜乌巨作,而是末日降临前,地球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倘若这片子真的是一部电影的话,那它肯定会是本年度奥斯卡最佳灾难片!
影片以快进的节奏呈现情节,人世繁华不过如此,生老病死不过一瞬间。末日面前,众生平等,曾经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以及世态炎良都抵不过未知族群的毁灭威力。看着这一切,珍莉难掩心中的哀愁,瞬即泪眼婆娑。对于人类可能灭绝的危机,她感到了无比的挫折和绝望,可谓虽生犹死,她不清楚自己还能有何样的作为。
‘难道我也会变成恐龙那样的珍贵物种吗?’一想到自己作为最后一个地球人,被摆放在外星系的博物馆内,供外星系种族观赏参详,珍莉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看到珍莉复杂的表情变化,爱莉一时半会无法理解,遂问:“女士,您现在的心情是难过?痛苦?还是惊讶?我不太理解人类的情感变化,请解释!”
“如果换作是你,当你看到你的族人,你的家园,你所寄居的星球面临灭顶之灾,你会是怎样的心情?”珍莉哽咽地反问,并顺势擦拭脸上的泪水;同时,她也看到了光影层叠之后,爱莉的大概轮廓:那是一个流着学生装短发,与高中生同高,却身型纤细的女生,其衣着的剪影尤为奇特。除此以外,她最为记忆尤深的莫过于对方的语音语调,总会泛起小学生装老成的喜感。
片刻后,爱莉平静地说:“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因为我也经历过。老实说,如果我是现在的你,我会很愤怒;同时,我也会拼尽自己的智慧去对抗灭族毁家的敌人。”
珍莉沉默了。对于爱莉的回答,她是既愤怒,又无助,更多的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的不满。
望着珍莉的表情,爱莉再次提出不解,问:“女士,您这样的表情除了愤怒,应该还有无助,对吗?请告诉我为什么!”
权衡了一翻利弊后,珍莉决定坦诚相对,毕竟若爱莉真是穷凶极恶之辈,不可能还虚心讨教,遂说:“或者您不太了解人类和地球,无法理解我现在的困境。”顿了顿,她又说:“面对突如其来的末日,我肯定愤怒,因为我的亲人也受到了牵连。但是,以人类现有的科技水平,即便是制造了宇宙飞船,那也仅是遨游宇宙的初级产物,别说一时半会到不了海王星,即便是最近的金星和火星也去不了。所以,别随意说用智慧去抵抗,人类实在无力与隐藏在灾难之后的敌入相抗衡,不战而败是唯一结局!”
听毕,爱莉连连点头,以示尊重。鉴于珍莉的真诚,它没有了先前的警惕,反倒乘上一台迷你飞行板徐徐向对方靠近。
穿透重重流动的光影,爱莉终以真容出现在珍莉的面前。它裹着一副印第安人小孩的皮囊,穿着传统的印第安人服饰,表情呆萌地悬坐在半空。
珍莉原以为外星人都长得奇形怪状,早做好见怪不怪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爱莉的外貌竟超出自己的预期。这让她霎时没了想法。
爱莉主动伸出手,似乎要跟珍莉相握。而珍莉却相当矫情,她是既惊喜又纠结,心想:‘这外星人可真亲切,真没想到。咝,这手是握还是不握?握的时候它会不会抓住我不放,然后吃了我?咝……’
见状,爱莉便提手示意说:“女士,请坐!”她似乎要跟珍莉深入聊聊!
‘好吧,聊就聊,聊个天又不会少两肉,谁怕谁!’珍莉随即席地而坐,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
当即,人类历史上,人与外星人的第一次深度谈话正式开始。
爱莉首先发声,说:“女士,看在您的诚实份上,我有义务去跟您说说您现在真实的处境。虽然我和我的族人未必能帮助您渡过难关,但我们相信,人类那种奋勇前进,永不停步的发展精神一定会使现状得以改变。另外,请您务必答应我两件事:一、我们对话的内容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包括身边最亲的人。二、无论以后发生任何事情,请不要感到绝望,一定要相信自己。”
揪着爱莉说的第一件事,珍莉来了精神,她不太礼貌地插话说:“难道说我还有同伴?”
“是的,不久,您就会有同伴了。”爱莉回答。
于珍莉而言,同伴这个词儿实在太重要了!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活人,没有听到人声了。她渴望听到人话,渴望与人交流,更渴望有人陪伴和安慰。换作是以前,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渴求这些,相比之下,金钱与地位更具吸引力。她乐了,从出门至今,第一次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晓得出于什么心态,爱莉不但没被珍莉的愉快所感染,反倒掐准节点冷冷地补了一句,说:“没有什么可高兴的,因为,敌人也有可能隐藏在同伴之中。”
“什么意思?”珍莉瞪起眼惊讶地问,实则,她早就听明白了爱莉的话,只是不甘心罢了。
爱莉神情冷漠,眨眨眼才道:“地球人消失这件事情不是单纯的外星种族入侵,它已经演变成一场关乎地球人以及地球是否存续的赌局。”
“赌局?什么意思?”珍莉震惊地高声质问。
爱莉垂下眼,严肃道:“女士,请原谅我和我的族人,在没有经得您们地球人的允许,自作主张开设了这场赌局。”言毕,它抬眼诚恳地望住珍莉,继续道:“但请相信我们,这是当时最好,而且也是唯一拯救地球的方法。”
听到这翻话,珍莉的三观碎了一地。她从来不参与赌博,因为幸运从不是她的人。如今,她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突兀地送入一场强弱悬殊的赌局,而且输赢必须靠自己,那么赌局的结果显而易见。因此,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场骗局,现实与理想永远不可能调和共存。她开始张嘴狂笑,跟个神精病一样。当然,她也曾经遇到过一模一样的囧境,但比起随时丢性命的设定,之前的出门踩屎,上班迟到,同时还大姨妈侧漏等囧事完全算不了什么。
“赢了这场赌局,地球和地球人就可以继续在宇宙中存续。我和我的族人都是您们的盟友,衷心期盼您们能够赢得赌局。当然,您也可以放心,我们一定会在暗中提供协助。”爱莉表达出了自己对胜利的信心。
珍莉并没有接受爱莉的一翻‘好意’,而以机关枪式的咆哮发出了不满,道:“谁给予你们权利决定地球的未来了?退一万步,即便你们有这个权利,那也应该挑选一个有能力的人,而不是我!这样将我推入火海,不就等于直接拿刀杀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