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珍莉发现,这个车场的斜坡通道相当的诡异。
一般来讲,停车场的进出通道都是较为陡峭的,为了稳固车子的下行和上行的安全,通道的表面材质必须具有极强的磨擦性。
然而,眼下的这条通道,不仅倾斜的角度接近于垂直,而且其表面异常地光滑。这导致珍莉与周文柯持续下坠,止不住地翻滚。
此时,周文柯处于半醒半梦之际,身体软绵绵的,完全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在如此高速的翻滚过程中,极有可能磕损脑袋。面对这个问题,珍莉甚是揪心,只能拼命用双手紧护周文柯的脑袋,不让悲剧发生。
‘如果这道儿上真的没有障碍物,那我和文柯岂不是要这样一直滚下去?’随着身体出现的常规性细微擦伤越来越多,越变越重,珍莉不由打心底问出这样的问题。眼下,除了身体的创伤外,她的大脑和肠胃也好不到哪儿去。前者是中度脑震荡的症状,双眼内尽是繁星点点,眩晕脑涨;后者是翻江倒海,胃酸胆液相继倒流入食道。
当然,周文柯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的表情不比珍莉的轻松。
滚啊滚,滚啊滚,不晓得转了多少个圈,更不清楚坠了多少米,虚度了多少时间,反正,如此下去,估计极有可能掉出地球。不过,时间长了,珍莉竟开始适应了,在度过了晕吐的难受期后,她渐渐没有了眩晕的脑涨脑痛,遂尝试睁开单眼,向四周扫视了一下。虽说周遭黑漆一片,但,她的双眼已经没了繁星围绕的乱序。
以为一切都稳定了,这显然是珍莉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发突然,刚探完周文柯的气息,她便瞬间泛起一阵吐意,嘴里涌出了巨量的液体。凭借气味,她嗅到了浓重的海腥味儿,嘴里也全是咸苦的味道。‘怎么可能?我肯定是滚傻了,这里附近不可能有海,杭州根本就不靠海啊!’思考间,她又吐了,这一回,那些液体是喷溅而出的,像是受到了什么高度压力的挤兑。
当即,珍莉急忙抚摸周文柯的脸。
果然,周文柯也是呕吐连连。不同的是,如果这种状况得不到缓和,周文柯极有可能会被吐出之物咽住,导致窒息。见状,珍莉附耳狂唤:“文柯!文柯!醒醒!快醒醒!”
反复叫了好几次,见周文柯始终没有反应,珍莉果断从口袋内拔出随身猎刀,伺机几秒后,她瞅准了时机,卯足全身余力,一刀插入身侧的地面。
随即,一连串的尖锐‘嗞’声响起,并伴有一片微弱的火花由上而下闪现。猎刀竭尽全力,势要与斜坡道面‘容为一体’。眨眼的功夫,翻滚虽不再,下坠却依旧,这为珍莉握刀之手带来了撕裂的剧痛。
直到猎刀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响,珍莉俩人才终于停止了下行的趋势,同时,她也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吼叫,毕竟以单手之力来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能做到的男人也寥寥,别说女生了。
听到珍莉的喊叫,周文柯霎时间清醒了,当得知珍莉所做的一切后,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扣在珍莉腰间的双手,他企图自我牺牲来换取珍莉的存活。
“文柯,你怎么了?是不是感觉身体没有力气,抓不紧了?”感到腰间一松,珍莉大惊,忙用双腿卡住周文柯的身体。
咳喘了几声,周文柯轻声回应说:“珍莉,放开我吧,与其两人一起下坠,倒不如放开我,这样,您就可以回到地面。你,记得吗?我说过,我要守护您,别让我的承诺,变成彻头彻尾的谎话,可以吗?”
“别再讲不切实际的话。你若是真要守护我,那你就必须呆在我的身边,否则免谈。”珍莉如是说,心里别提多郁闷了,挤了挤眼,她索性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承力的右手上。这会儿,她忽然发现那吐水的不适消失了,遂念:‘那怪感是在停止翻滚后消失的,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只要不翻滚,呕吐的症状就会消失?’
想了几秒,珍莉还是不置可否,于是,她对周文柯讲:“文柯,帮我从右边的衣兜里取出手电,我想照一下这里的环境。”
良久,周文柯才把手电取出并打开。当即,他和珍莉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所在。他们俩人正侧‘卧’在一条约呈70度夹角的斜坡上,坡顶尽头是黝暗的地带,早就看不见下来时的入口;坡道光滑如镜,似乎是硬度较软的玉石材质;而坡底则呈现出一个微小的光点,时不时还泛出淡薄的流光溢彩。总的来讲,这里根本就不是停车场的通道,用隧道来形容或许更为贴切。
趁着珍莉凝视下方的光点,周文柯关闭了手电,并迅速塞回珍莉的衣兜,然后,他全力掰开珍莉扣紧的双腿,任凭自己的身体向下坠落。
慌忙中,珍莉急忙揪住周文柯的肩膀衣料,却仍是落得个徒然,因为,衣料并不受力,眨眼的功夫,它便被扯成两半。
“珍莉,您一定要活下去!”向下坠落之时,周文柯不忘大声高呼。接着,他就随着声音渐行渐远,最后,他化成了一粒黑色的像素,飞速地俯冲入通道底端的光点内。
可想而知,从如此的高度坠落,无论是谁,即便是折翼的天使,他的生存机率皆是微乎其微。珍莉绝望地大声哭喊,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舍身成仁,这四个字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却非常人所能。表面上,周文柯是为了珍莉而自我牺牲,不过,从深层次剖析,保护好珍莉就等同于为拯救地球和全人类的伟大事业付出了贡献,所以,舍身成仁用来形容周文柯的举动相当合适。
“周文柯,你,呜呜,好狠心!说好了的,呜呜,守护我,就要呆在我身边,呜呜,你吖现在是什么意思?”珍莉边哭边骂。又哭了数秒,鉴于手部的钻心疼痛,她用力地呸了一口,念道:“好,要死,我就跟你一起死!你给我等着,找到你非揍你一顿不可。呜呜,明知道我恐高,还让我从这里往下跳......”话音刚落,她就紧闭双眼,松开了握刀的手。
瞬间,强烈的地心引力从通道底端喷涌而至,它们绕住珍莉的身躯和四肢,拼命地将对方往自己的根部拉扯。
坠落的过程有些漫长,或许是通道的高度惊人吧。恍惚间,珍莉竟听到了时有时无的滔滔海浪声,心想:‘这声音...怎么可能?这里是杭州,虽说此地有几个大型的内陆湖,但没有一个能发不出如此雄伟的浪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我掉入了时空隧道?’
渐渐地,那颗芝麻大小的光点越变越大,它展开宽阔的臂膀,无声地迎接珍莉的到来。
一阵白光袭来,珍莉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叫唤。那是她母亲的声音,只听,对方柔声道:“儿呀!儿!该起床了,我把饭准备好了,快起来吃午餐啦!”
听毕,珍莉全身一颤,鸡皮疙瘩撒了一地,双眼下意识地用力猛睁,差点儿就把眼珠子给丢出来了。这是她第一回听到自己的母亲如此矫情。打小,她都是父母眼中的掌上明珠,不过,其父母都是直率之人,说话从来都不带拐角儿,语气也跟温柔没有半分关联,尤其是母亲,典型的白羊座女人,脾性较冲。
这时,母亲站在门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正静静地凝视着珍莉。
‘这......什么节奏?’珍莉从脚底泛起一阵怪诞的别扭感。这种诡异并不全是来自做作的母亲,另一部分还来自周遭的环境。她看到了熟悉的天花、墙漆、床铺以及衣柜,这一切皆与她从前生活的氛围一致,她不得不抚心自问,难道之前的逃亡和挣扎都是一场噩梦吗?
从软床上坐起身,珍莉本能地扭动脖子,却感觉全身酸软无力,俨然挨了一顿暴揍;而且,她还看见自己的右手通红肿胀,还布满了细小的瘀伤和割痕,疑惑便不打一处来。
“换好衣服就赶紧出来吃午饭吧!”母亲催促后就转身离开了,但她的步姿很是奇怪,就像机器人走路一样,四肢相当生硬,极不调和。
珍莉马上脱下睡衣,不料,她竟发现了身体上的各种瘀伤和擦伤。那一刻,她终于想起了自己在通道内的事情,确认了眼前这一切才是噩梦的真相。
‘现在该怎么办?文柯会掉落到什么地方?’一连串的问题让珍莉甚是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