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会武?
从他们隐在雁国多年的探子口中,他们得知苏漓对外声称苏夜恶疾缠身,实际却是将他囚禁了整整十年,而苏夜在十年里等同于废人,根本就未曾学过一招半式。
可刚刚他们看到的是什么!
乱了……一切都乱了,所有的一切都跟他们计划的不一样了。
这次大雁之行,似乎有很多事情都超出了他们的意外。不管是苏漓还是苏夜,都与他们认知中的有太大的不同。
他们本打算借贺喜之名来前来大雁,然后除掉那个不受宠爱只为了冲喜的十三王妃,待他们自己的王妹与苏夜和亲,他们就能掌控住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傀儡王爷,并以苏夜之名分化雁国朝臣,培植自己的势力,进而将苏漓拉下雁王之位,将四分五裂的大雁收入囊中。
他们自认为三国联合定下了妙计,还有百万大军压境向雁国示威,这次大雁之行必定万无一失,哪想到……
十三王妃不但不是个摆设,反而蒙受天子盛宠。苏漓和苏夜相处时看似冷淡,却诡异的带着一股莫名的融洽和默契,更别提,王宫里还多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苏流风。
于是,原本算计好的狼入羊圈变成了送羊入虎口,白子言觉得他们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已快变成了笑柄,并且很有可能会让他们折在大雁,给三国带来难以估计的损失。
他们太小看雁国,也太小看苏漓了……
白子言同祁墨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各自牵着自己的妹妹朝景元睿靠近了几步。
三国的百万联军还守在雁国边界,苏漓应该不会轻易对他们下手,但景元睿为人刚愎自用自视甚高,万一真的惹怒了苏漓,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
静轩堂中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诸位大臣心惊之余又面面相觑,不明白本来还气氛颇佳的宴席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而那些千金小姐们更是吓得颤颤发抖,唯有叶静衣和左相,嘴角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景元睿贵为北齐太子,先前输给了苏漓的气势,此时又在苏夜面前折损了面子,不由得恼羞成怒道:“怎的,十三王爷可是对本宫的要求有何意见?大雁国如此不知礼数,为了一个无状的女人羞辱本宫,如今我北齐一百万大军就候在边境,难道大雁相与我们北齐开战么!”
苏夜嘴角的浅笑顿时更加灿烂,“那就开战吧。”
“你……”
“夜儿。”苏漓打断了两人剑拔弩张的对持,淡然吩咐,“带瞳儿和风儿退下。”
苏夜闻言立刻闭嘴,却抬头看了苏漓一眼,片刻后,只听他轻哼了一声,拂袖转身,牵着瞳依和流风就朝外走去。
瞳依看着他失了笑容的俊脸,心底顿时像压了一块大石,闷得她快无法呼吸。
本来,她找北齐公主的晦气是为了纾解郁气的,可如今怎么反倒弄的自己更加难受了。而且……
她垂眸看着苏夜掩在广袖之下,方才只一掌就击碎了桌子的右手,眼底涌上了一片深色。
流风和苏夜自己都说过,苏夜身中销魂蚀骨,筋脉受损不能习武,可他方才那一掌如此惊人,分明表示他武功不弱且内力高深。
既如此……他又何须自己留在他身边来保护他……
瞳依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微微挣扎,想从他的钳制中挣脱。
苏夜脚下一顿,停止了前行,对另一边的流风道:“你先回去。”
流风的表情有些焦急,又有些忧虑,他看着苏夜掩在广袖下的右手,欲言又止的踌躇上前,似乎是想拉起他的袖子,苏夜却冷然的看了他一眼,流风立刻撅起了小嘴,沉默的扭头朝明月宫走去。
“阿夜?”瞳依看着面无表情的苏夜,只觉得此刻的他跟冷冰冰的苏漓异常的相似,这样的苏夜让她陌生,让她不舒服的想要远离,苏夜却猛然转身伸手,一把将瞳依按到了身后的假山上。
瞳依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反射性的抬手要推开苏夜,却在触到他衣袖的时候感觉到了满手的****。
瞳依奇怪的低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脸色一白一把将他的广袖掀开握住他的手腕,果然看到他原本莹白如玉的手掌此刻已血肉模糊,渗出的血色浸湿了艳红色的袖子,映出了他眼底的忧伤与黯然。
“依依,我说过,我不能习武。”苏夜习惯性的对她勾起微笑,却笑的让她心底猛然抽紧。
他不能习武,并不代表他不会。
该死的!她怎么忘了,流风曾经给他把脉的时候就说过,让他不要动用内力,否则便会筋脉尽断自寻死路。方才景元睿不过是开口要她下跪,他便情绪失控将自己伤成这样,阿夜……他何时起已将自己看的如此珍重,而她却还在纠结要如此面对他的感情……
瞳依神情复杂的抓紧了苏夜的袖子,“依依,我喜欢你。”
瞳依呆住了。
看着苏夜微笑中盈满了认真的眼睛,她觉得她受到了此生最大的惊吓,反射性的双腿一抖扭头就要跑。却听苏夜微凉的嗓音传来,“依依,手疼。”
瞳依脚下一顿无力的扶额,反手拽住他另一只胳膊,头也不敢回的往明月宫飞奔,那拼命的架势活像身后有恶鬼在追着她跑一样。
苏夜被她用轻功带着向前,感觉像是回到了当初在鬼宗密地的时候。她就如现在一样心急如焚,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肯丢下他不管。
苏夜眼睛一眯,嘴角的微笑含了一丝得意。
想跑,门儿都没有。
他的依依向来都是口硬心软,从不会对在意的人真正狠心。苏夜很清楚瞳依的软肋在哪儿,也明白用什么样的方法可以困住她的脚步,他只是有些不解,为什么瞳依现在已经如此在意他,却极力的要否认他们之间日益加深的感情。
在这方面,不得不说瞳依表现出了令苏夜叹为观止的迟钝和别扭。以前,苏夜不认为两人的羁绊有坚固到让她离不开自己的程度,不想操之过急把她吓跑,所以才保持了让她认为轻松安全的距离,但在他的心中,瞳依早已是他认定的十三王妃。
现在,他不想再等了。
鬼宗密地分别之时,是他给瞳依唯一一次远离自己的机会,然而她主动回来自投罗网,他要是还能让她跑了就不叫苏夜。
片刻后,瞳依带着苏夜回到了明月宫,她直接将他扔进了流风的寝殿,然后独自靠在门口暗暗生气。
大雁王宫里十室九空,宫中虽不缺侍卫,但每座宫殿内里都清冷的可怕。明月宫的所有宫婢加上苏夜三人也不超过十个,而苏夜平日在的时候也从不让她们踏入内殿。所以,当他们回来后,就看到流风抱着和她初次见面时背的小包袱,撅着嘴皱着眉头一个人不停的打转,显然是心急如焚的等了他们许久。
看到苏夜回来,流风顿时眼睛一亮,飞奔上前小心的卷起了他的袖子。
瞳依方才虽看见他手伤严重满是鲜血,但在夜色的掩饰下,具体的伤痕并未看清,此刻他的手伤被烛光一照,瞳依的心底瞬间被揪紧,脸色也立刻沉了下来。
无数道崩开的裂痕出现在他的手上,血红色的皮肉外翻,像是一张张咧开的小嘴,在不停的冒着血水。流风气急败坏的指了指桌上已打好的清水,从包里掏出一个瓷瓶塞给瞳依:“依依,将药水倒进盆里,然后帮父王把伤口清理干净。”
“为什么是我来。”瞳依被他的手伤憋出了一肚子的火气,有心想直接走人不再管他,却又无法真的狠下心肠,就听流风气呼呼的哼了一声,“父王血中有毒,除了你之外谁碰谁死,你想害小爷早夭啊!”
瞳依闻言顿时无奈,冷着脸将苏夜推到桌前,粗鲁的扯下了他染血的长袖,然后直接将他的手按进了水中。
清水很快被染成暗红色,瞳依看着那水中的深色,觉得眼睛里有些刺痛,连忙将瓷瓶里的药水混进水中,默默的帮他洗净手上的血渍。苏夜被她粗鲁的动作弄的眼角直抽,气若游丝的抱怨:“疼……”
轻软又带着撒娇口吻的语气让瞳依心底一抖,脸色却更冷,但她手上的动作却还是放轻了几分,暗暗骂道:小王八蛋又来装可怜卖萌,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收敛,她以前绝对是猪,才会每次都上当受骗对他心软。
流风听到苏夜又在不分场合旁若无人的装可怜,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碎碎念道:“小爷警告过你不让你动武,你却把小爷的话全当了耳边风。也不知道是你运气好还是你功力不够深,竟然只是伤了右手,而且看上去也不大严重。伤口大部分是皮肉伤养养就好,但你可别在冲动的多来几回了。你中了销魂蚀骨足足有十年,筋脉早脆弱的不堪一击,再有下次指不定就命丧当场……咦?”
流风的碎碎念突然停止,盯着地上被瞳依丢下的染血的长袖,“父王,这袖子上的血的颜色不对啊……”
苏夜早被流风的自言自语吵得心烦,无奈瞳依此时正在生气,他的伤势也需要流风来处理,不好将碍事的流风给扔出去,听到他的询问,苏夜微微一怔便问道:“哪里不对。”
流风小心的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将那袖子拎起,凑到上面嗅了一下,小小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血中除了销魂蚀骨,还有其他的毒。”
瞳依动作一顿,转身蹲到流风的面前,“你确定?”
流风瞥了她一眼傲然的哼道:“那当然,小爷可是从小闻着师父的灵药毒药长大的。父王的血中除了销魂蚀骨,还有另一种诡异的毒药,这种味道我没有闻过,不知道名字,不过肯定是毒药无疑。”流风神色古怪的看了看苏夜,“父王,你到底有多少仇家啊。中了销魂蚀骨已经够倒霉了,竟然还有一种连小爷都不认得的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