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还是有他的影子,只是淡了一点。忘记一个人又怎么那么简单呢?她遗失了他送给她的所有东西,唯有生日那天的那条粉红色的真丝面纱。她一直用它扎头发,整整十年。
或许,有一天普咚会死去,你找不到那个烙有印记的脸,你分不清我的容貌,茫茫人海当中,你要怎么寻出我呢?你瞧,十年了,我还是那么主动,主动想让你一眼就认出我,抱着我转圈圈,看着我对我说,“萧婴,我们回家。”
晴朗的早晨,为普咚张罗好饲料和水,然后习惯性的为自己煮了一碗面条。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坐下来的时候,已经有汗珠挂在面上了,不需要梳子,直接用纱巾将头发系上,这种生活,简单的不需要多一点思维。上午九点,有两节课。下午两点,陪姚嘉去面试。
穿了一件梅红色的休闲T恤,一条宽松的短裤,踩着一双平底鞋,抱上普咚出了门。普咚有足够大足够重了,它也足够累了。
她心疼它,它走路那一瘸一拐的样子。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疏忽。
不管去哪儿,她总要带着它。她怕它看不到她而孤独。她的前车框是它专属的小窝。
骑着自行车,还是那条熟悉的街道,微微暖风吹过发迹,想起了那群充满想象力的小孩儿。
孩子们是最可爱的天使。因为他们也爱普咚,给它他们的零食,虽然普咚从来不吃。课间,他们逗它开心,抚摸它的被毛……他们有一颗素直和充满爱的心。
突然,它像是疯了一般。
洛生樱紧急按了刹车,掉过车头,肩头的挎包滑落至手臂中间。
只见普罗奋不顾身的朝回奔跑过去,从不见它那么拼命了,她的心里迅速的就生出了一丝极端的预兆。它怎么可能再健步如飞!是什么让它那么疯狂!
她呆在了原地,无法挪动步伐,无法说出话语。
普咚开始拼命的吠叫,那狂叫声是前所未有的绝望、孤独,让人听了战栗,害怕。
有男人粗暴的声音响起。他们是在赶它吗?是要打它……我心爱的狗吗?
普咚怎么可以这么不听话呢?我怎么帮你?
突然,又安静了下来。前方,有一辆亮锃锃的车,旁边有一个黑影,如雕像般站的笔直,他的身后有一团模糊的人影。卑谦的站着。
洛生樱看见了自己的狗,它停止了奔跑,停止了狂叫,它停在了那个黑影的身下!
心里一阵紧窒,那个人是回来了吗?就这么毫无预兆的……阳光歇了、风停了,时间忘走了、人声隐埋了,天在头顶、地在脚,连世界也小了……
鬼使神差的,她推着自己的车朝那个方向逼近,步履千金重,心情万丝结。
一步一步近了,心却慌的不成形了。
“莺姐姐!”洛生樱惊讶的看着走向自己的女孩,再看看不远处的他。
他看见她了,也看见她了。
她的莺姐姐,永远带着一张面纱,就像她小时候一样。
“萧婴……”
男人转过身看向于莺。他的容颜比起以前更加冷傲,眼神也更加深邃。棱角分明,那一张脸,你想象不出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洛生樱的心里咯噔一下,有不可见的心墙出现罅隙。她看着他的黑白相间的衣领,笔挺有力,那一针一线的针脚越来越清晰,他走了过来。
“你是萧婴?”他走到于莺身前,沉声问道。他想知道答案,就连一个问句,也可以这么从容不迫。
他足足比她高一个半头。洛生樱站在他们的身侧,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局外人。
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疑虑、探索、不安……她略低着头,双手交错握着,良久,她轻轻吐了一句:“鸾哥哥。”
洛生樱的心一直下沉、下沉……
在她看见萧承鸾的时候,在她又看见于莺的时候,在她看见萧承鸾注视着的面条广告上自己灿烂的笑容时……她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十年,他一定不认识自己了……
于莺是于天一的女儿。洛生樱很少见到她,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心里的惊讶,她不敢相信有人和她小时候一样有那道难堪的疤,可是事实却真的存在。她叫她莺姐姐。
莺姐姐是个话极少的人,她听到她的话语总和不过十句。她一直很同情她。
洛生樱讷然的看着他紧紧的拥抱住她,心里在流血。
“汪汪……呜……”普咚突然叫了起来,它奋力的朝他们中间挤过去。
他好奇的放开了她的身体,看着体态雍容的狗,将它抱了起来。
“普咚?”
普咚呜呜的回应着。
“普咚早就死了,鸾哥哥!普咚死了!你离开我十年了,如果它还活着,普咚该20岁了……”
声音从面纱后面铿锵有力的传来。她打消了他的所有念想。
他的手突然就松了下来。
洛生樱看着这一切,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回忆的影子就像黑白电影一样掠过,现实却是如小丑般的在嘲笑她,震的她哑口无言。
真像一场电影,谁才是主角?
他彻底的松了手。
洛生樱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心爱的狗呜咽的摔在地上,那一声闷哼,让她的五脏六腑撕扯般的难受,它是她的……她终究是无法忍受别人欺负它的。
“普咚!”
自行车倒地的声音也充满了绝望无助。她连忙抱起地上抽搐的狗,偎在怀里,就像一个妈妈在哄自己的孩子,告诉它,宝宝别怕,一切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