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里的温热,让它毫无顾忌的呻诉着,那种苦等了十年之后被主人摔下的感受,那种委屈和寂寥全部在那哀嚎里……
她的眼睛一下就湿濡了。多久了?那种咸咸的液体有多久没有尝过了。哭泣是胆小懦弱、是自怜自哀、是对命运的妥协,在心里,她不止一次这样暗示自己。如果有人对她冷嘲热讽、对她拳打脚踢,将她拖进黑不可见的深渊,她也不见得这般磨心。
原来是,所有人对她的伤害抵不过普咚的一滴泪。她的眼泪是如此矜致。
将眼泪擦在普咚柔软的皮毛上,抬眼看见那两人正欲离去的背影。
“是谁对我说过普咚寓意忠诚,说它永远不会背叛?”她木然的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声的说着,眼泪滑过她洁白的面颊。
十年真的是很长的一段日子。变得不止可以是容貌、身形、声音,还有身份、环境、习惯……可是,只需要一个背影,她依旧知道是他。她忘记了萧家的一切记忆,唯独忘不掉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普咚是和她一样忠诚的家伙,所以它一眼就认准了他,那拼命的狂奔,让她终于明白,它苟延残喘的活着只是为了那所谓的忠诚二字。
只是,这么多的忠诚也是抵不过那个假萧婴的一句话。
她是该感恩流涕、庆幸鼓舞、烧香拜佛吗?这些年过去,他仍旧一如既往的在乎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在此刻,这些看得见看不见的因素都成了一把利刃。
他愕然回头。这是他从开始到现在,眼神里第一次正式的装进了她。
“萧承鸾,你的狗是天底下最贱的家伙!赖吃赖喝跟了我十年,不过就是为了重新见到你。愚忠的傻瓜总是落不得一个好下场的!我看我比它有过之而无不及呢!真得谢谢了你,我再也不用给它买皇家狗粮了!”她本想说出更恶毒的话来表达心里的忿恨,可是看着他,那些话竟变的言不由衷的令人讨厌。
“它生是你的、死了自然该你埋!”
她抹干了眼泪,走到他面前,将狗塞进了他的怀里。
如果生命中赖以生存的目标或动力消失了之后,人便会自觉的陷入一阵泥浆中。思维混乱,眼神散漫。刚开始的并发症便是疯狂迷陷胡言乱语,紧接着会中枢神经麻木致歇斯底里……最后的后遗症便是心如死灰不复温。
“法斯特?”
他的身后有一名白衣男子一脸警惕的叫道。
“于莺姐姐,他可是很细心很体贴的好男人呢!你看,就为了你一句谎话,他亲手杀死了他的狗!我祝福你们!你们一定会很好很好……”
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撒这么大一个谎言!她讨厌她装腔作势的模样。情不自禁的说完这些话,她伸手拉下了她的面纱。就像小时候她自己被别人扯掉面纱一样。原来这种感觉是这样!是好奇?是恨?还是嫉妒?
那支凋谢的花儿就那样显露在温热的空气中。她再也没有力气去说什么。就连她自己都会有那种错觉,她就是那个印着狰狞疤痕的萧婴!何况他呢?
“带着你的狗有多远滚多远!我不想再见到你的模样!”萧承鸾肃冷的声音响起,没有一丝温暖。只有噬骨的冷,绝决的厌!他将怀里的狗重新扔给了她,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拥着他的‘萧婴’,上了他的加长林肯。
洛生樱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她想努力让自己镇定。将普咚安放在地上,她扶起倒在一旁的自行车站稳,然后将普咚放进前车框。
“等一下!”
“小姐,刚才法斯特说的已经够客气了,没有自知自明也别怪我们采取手段!”
那名白衣男子岿然出现在洛生樱身前,不允许她走近。
“萧承鸾……你的面纱,还给你!”
洛生樱将头发上的面纱迅速的扯了下来,扔向了他们的方向。
过往的清风将它顺着吹向了他的方向,也将她飘逸的长发吹散开来。
他只是低头斜睨了一眼,便打开车门,将于莺安置进了车。
原来他只是认得那道疤痕。枉了这十年来,视它为珍宝。
看着汽车启动,然后迅速的离去。她呆坐在路旁,就像老街上那个每天行走在路上的乞丐,一年四季,从路头走到路尾,无人关心无人管,天地就在这一双脚和这一眼空白里。痴痴惘惘、迷迷茫茫……
车里,静默无声。他没有问她,这十年都怎么了。她也没有开口,只是等待。
回国已经有一个星期了。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萧启天,这一个星期里,除了工作便是陪着他身体羸弱的爷爷。
当年萧婴出了事之后,于天一便将她抱走了。他还没来得及痛苦悔恨,她就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出事的第二天,他便去了比利时。他无法独自呆在萧家,没有她缠着他,处处都是刻骨的影子,在他脑子里晃啊晃,梦里是她娇嫩的声音在唤他,“鸾哥哥、鸾哥哥……”
他从来没有奢望可以再次见到她。那鲜红诡异的血液让他无法释怀,那是她的,是他害了她,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的自作聪明,以为不理她就可以慢慢放开她,其实那不过是难以割舍而衍生的自欺欺人!
萧氏集团已由萧承鸾接手,萧启天早已无心商战。
这次他回国,他告诉他,他遵守当初的承诺,所以回来了。
他只是看见了一个广告,一个面条广告,上面有一个女孩,有乌黑的长发,有一双清澈如碧的眼睛,有一张会说话的笑脸,他不认识她,只是被那纯真吸引了,所以吩咐司机停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