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女子从严颜的脖子上取出一个用黑绳坠着的玉牍。严颜一直觉得奇怪,这东西不是她的,却从她醒过来起一直挂在她的脖子上,取也取不下来。女子一手握着玉牍,一边对她说:“这玉是月氏王的象征,大月氏王想要的就是它。”女子静静把玉牍放入严颜的衣内,念念有词:“‘祁连峰下,胭脂风香,玉长相思,血染月氏。’弋儿,好好记着,这就是月氏王族宝藏的口诀,至于宝藏里究竟有什么,母也不知。”从此守护王族宝藏的责任就落在了自己女儿的身上,也不知这到底是祸是福。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让严颜觉得好像在听故事,一时间不知所措,正想说些什么,女子开始咳嗽不止。严颜赶紧帮她抚背,好一会女子才停下来,只是仍是喘息得厉害。于是,严颜小心翼翼扶着她进屋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严颜到女子的房间去看她。女子精神却是好了很多。严颜煮了一锅小米粥,两人静静坐着吃了一回早餐。想起最开始那会,严颜进厨房看到小时候在外婆家看到的老式灶台和柴火时愣是不敢相信,想想,这个地方确实也无法运生活物资进来,后来看到什么都见怪不怪了。只是第一次生火却把她弄得够呛。
想着严颜不自觉笑了起来,女子望着她也开心的笑了,放下碗筷,伸出左手,芊芊玉手随意弯成了兰花指,轻轻晃动,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严颜这才注意到她的左手腕上有一个坠着六颗铃铛的金色手镯,铃铛极细小,声音却悦耳,手镯上绘有从没见过的图案。突然,有两只紫黑色毛绒绒的小东西窜了进来,严颜被吓了一跳,那两个小东西就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
女子笑笑,把左手腕上的手镯取下来套在了严颜的左手腕上,又从右手腕上取出一个一样的镯子,套在了她的右手腕上。
“这对安宁镯你小的时候就闹着要,只是那时晨安晚宁的野性未除,怕会误伤了你,所以一直留到现在。记住,左手的六耳铜是召唤它们出现的命令,右手的九尾铃是命它们隐藏的讯号。”严颜顺势去看,果然右手的镯子上有九个铃铛,刻得图案倒是和左手的一致。
“那一起摇会怎样?”严颜实在是好奇,忍不住问出了口,可是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女子微微怔了一下,异常冰冷的说:“九死一生,求救!”严颜也是一怔。
此时女子又开始咳嗽起来,严颜赶忙过去帮她抚背,顺势递了块帕子给她。女子撕心裂肺的咳了好一会,最终帕子染了鲜红。
严颜的眼眶瞬间红了。其实,她已经猜到女子病入膏肓了,就这段时间来看,只怕归期已近。虽然她并不是女子的女儿,但是一个月的相处,让她对这个温婉美丽的女子产生了感情,一想到她将不久于人世,心里就堵得慌。
女子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净了口,又拉严颜坐下。
“弋儿,你既不愿意回大月氏,那去汉朝可好?”女子笑问。
“我们一起去吗?”严颜突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也没有细想女子所说的汉朝是什么地方。
女子未答,只摇了摇头,看着烛火发了一瞬呆。“汉朝有一座繁华的城池叫做长安,在祁连山的东南方向,你的父正是从那里来。”
“你希望我去找他?”
“不,我说过在此等他便不会去寻。”严颜不知道是该为女子的执着高兴还是悲哀。
“弋儿,你从小便着汉服,说汉语,唱的是汉人的歌,跳的是汉人的舞,因为母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一家能去汉朝生活……”
“现在我也能陪你去的……”严颜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恐慌,便急急开口。
女子含笑盯着严颜的眼睛,“弋儿,答应母,去汉朝,好好的活下去!”她的声音依旧温柔,似乎又多了一份笃定,望着她的眼睛熠熠生辉,有让人不能忽视的坚持。
“嗯!”严颜重重的点头答应。女子莞尔一笑,顿生莲花。严颜忽而又想到什么,“如果,我遇到了……父……父亲呢?”严颜始终觉得“父亲”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陌生、太拗口。
女子心中一声叹息,“你手指上那颗朱砂痣便是他亲手所点,他见到便自会认得,若是他认不得……”女子似乎从不愿意想这种情况,但怎会不知,这也许就是事实,她柳眉微蹙,“便当此生没有遇到过这个人……”像是下了很重的决心,短短数语却是字字咬紧。
严颜想说些什么,女子却道想回房休息。见女子情绪不好,严颜知不能再问,便起身出门。前脚刚踏出门槛,后面就传来女子急切的声音。“若是他认了你,告诉他:即使祁连水没、祁连山崩,我也会在此等待他百年,百年之后,魂飞魄散,再无牵挂。”严颜又重重的点了点头,抬脚离开。她实在是不忍看到女子黯然神伤。耳朵里却回荡着女子最后的话“魂飞魄散,再无牵挂……”
严颜在湖边想了很久,终究心事难了。望着幽深的湖水,只觉得从没有这么沮丧和难过,抬头瞥见湖对岸竟开了一片蓝紫色小花,一簇一簇,恣意灿烂。想着采些回去送给女子,让她也感受感受生命的气息岂不是很好,心里一时开朗起来,提起衣裙,穿过林子,绕过湖泊,采起花来。左挑右选,忙碌了好久,才捧着一把精致的小花往回走,脸上闪着晶亮的汗珠,心里却很是欢愉。
刚穿过林子,就见前方浓烟四溢,火光冲天。严颜心里陡然一紧,慌得丢了手中的花束,急急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