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闻言一愣,虽然如颜的话说得有些奇怪,但他明白,她说的是事实。对于如颜中毒的这件事,最懊恼也最无能为力的便是处在中间的他。他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如颜依旧淡淡的,却是不容反抗的语气。
“你,保重!”
霍去病起身跨步离去,刚打开门,就回身说了句,然后就听到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屋里屋外又恢复了静寂。
眼泪还是顺着如颜的脸颊流了下来,对不起,霍去病,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给你了,万不该再牵绊你的真情,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你再左右为难,受这煎熬。
经过几日来的思索,如颜终是想明白了,帝王之爱,不过三日。她不愿意为这三日的情,赔上她一生的自由。若是如此,不如在彼此还相爱的时候结束,日后,在他的记忆中就是她最美的样子,最浓的情意。也不枉自己来这一世走一遭了,那颗无名指上的痣真实的存在过,就已经足够,人不能够太贪心。和尚的叮嘱,还有无常山人的勿念勿执,她现在,终于有所领悟了。
只是,她也明白,骄傲如天子,恐怕宁愿她死也不会放她走,这个想法让如颜感到心痛,但理智告诉她,必须相信。毕竟,她要甩的是当今圣上汉武帝,断没有这样的道理。所以,她要逃,逃到天涯海角,逃回月氏,纵使他再爱她,也绝对不会大张旗鼓的寻她,长安城里真正见过她的又没有几个,所以,若是小心,她是能够离开汉朝的。她深知,一个女人一定要有自己过好日子的能力,要有别人没法拿走的东西,这很重要。
下定决心之后,如颜像是变了一个人,认真的开始调养起身体来,按照太医的吩咐,按时吃药,好好吃饭。有空的时候就到院子里透气,勉强做着一些软运动。
果然不出一个月,如颜的身子逐渐好了起来,她又开始耍他教她的玉笛,把他送的那些补品都让人做了来吃。经过一番努力,也可能是如颜心境变化,心里有了奔头,年关将至的时候,如颜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
只是要如何出逃,她还没有想好。这段日子已经把整个庄子转了个大概,出了这个小院,是庄子的大园子,园子出去是正堂、书房一类,最外面才是庄子的大门。后来有一日让如颜发现,园子东侧有座假山,山下有条回廊,廊子尽头有个小门,只是小门外面是什么她实在是没办法知道。
这一系列的变化都传到了主上的耳朵里,如颜能够重新好起来,他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只是,他仍是鲜少往庄子里去,经过上次的事,他决定冷一冷她,让她想通,最后妥协,答应随他入宫,只是他没有想到如颜正在谋划一步一步离开他,他忘了如颜不同于其它的女子,他不知道她有独自生活下去的勇气。
是夜,如颜半夜梦回,又隐隐看到窗外有个消瘦的人影,心中一阵叹息,何必呢?窗外的人站了好久,才不舍离去,害得如颜整夜无眠,以后夜夜见那身影,却无法做声,只能装作不知。两个人,一个窗里,一个窗外,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其实,霍去病是在听说如颜近期变化的消息时才又开始半夜探访的。如颜日益好起来,他自然满心欢喜,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举动,让他内心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真要说是什么,他也猜不准,只好日日来守护着她。
“参加陛下!”
帘子一掀,一身天子朝服的主上器宇轩昂地走了进来。如颜跪下,行了一个规矩的大礼。
“诶,你起来,这是为何啊?”主上不明所以,他们之间还需要这样吗?赶忙过来俯身欲扶起如颜,如颜直起身子,却没有起来。
“礼数不可废!”开口便满是怨气。
主上正思忖着,扫视了一下屋内满满的宫人,道:“好啦,不要闹别扭了,今儿个是除夕,我带了好些东西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谢陛下隆恩!”如颜又叩拜下去。
主上一口气堵在那里吐不出来,沉吟了一下,“都下去!”。
屋内的一众太监、侍女都称诺退出,一下子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主上转身背对如颜,“你起来。”语气里隐藏着刻意压制的火气。
“诺!”如颜懒散应答,她知道这样会激怒他,她就是要激怒他。
“你!”主上回身,瞪着她的眼神格外骇人。
他受不了如颜称他“陛下”,更加受不了如颜把他当成陛下。这期间的疏离感,让他恼怒。
如颜心里的火也是一拱一拱的,一脸不在乎的表情对上他的目光。
他狠狠一甩袖,往前跨出几步,如颜以为他要走,心里陡然一紧,谁知他竟站在那里不动了,屋子里安静得只听得到他粗重的呼吸声,显然火气很大,却试图平息着。
如颜心里一软,唉,过了今晚,就“从此箫郎是故人”了,何苦还要在这里给他脸色看呢?其实如颜本来是想差人请他来,看看他最后一眼,只是无意中又听到下人在嚼舌头根,说只要她答应进宫,主上自然不会冷着她,十天半月的不来看她一眼,心中顿时怒火中烧。现下,谁不明白,他是故意给她颜色看,她能不生气吗?
如颜想着,最终还是妥协,起身从袖子内袋里取出那根玉笛,递到主上眼前。
“吹一曲好吗?我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