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尾着哥哥们进了县师附小大门。这是一所“又新又旧”的学堂。新在它是民国后立起的小学，学生穿制服，读统一课本。旧在把祠堂做校舍，教课老师颇有几位原先私塾里的“冬烘先生”。进得校门的小家伙尾在哥哥们后头东张西望，学堂的一切都新鲜。最令他欢喜的是操场，铺了石板的操场原本是祠堂大院。十多间祠堂正厅侧厅改做课室的大房间把操场围做长方，长方中央立着旗杆，四角挺着四棵老松树。余下地盘还大得很，三百个学生在上翻筋斗都绰绰有余哩！
哥哥们把他领到操场拐角处一年级课室门口，二哥叮嘱说：“我们不管你啰，早点进去认自家座位——莫等到上课铃响。迟到了要挨先生板子的哦！”
三哥叮嘱说：“莫惹那个留级生雀才，他欺生，歪得很霸得很，躲他远点哦！”
“唦——！”小家伙答得爽快，眼睛却瞄住操场。高班学生在操场上滚铁环拍皮球，低班学生在操场上躲猫猫丢手帕……终于看到一位老太太领着依然彝家衣装的屈儿进得校门，那老太太想必是屈儿的奶奶？祖孙二人穿过操场往一年级课室走来。小家伙高兴得“屈儿屈儿”地大声喊着迎了过去。
两个哥哥见他有了同伴，便各自往课堂去了。迎到屈儿，小家伙第一句话便问：“你咋个还穿这一身？没得小学生制服唦？”不待屈儿回答，那老太太便说：“咋个会没得？衣裳帽子早就给他买齐啰！偏是这个犟娃娃，硬是不肯穿！”打量着小家伙，“你该是他日日挂在嘴边的信儿？”
“是呢嘛。”小家伙想起没得跟老人家请安，忙说：“奶奶您家可好好呢！”接倒问屈儿，“为哪样不肯穿嘛？”
“穿不来嘛……”屈儿指着身上彝家衣裳，“从小穿的这个，换做别样穿起不好过！”屈儿的奶奶叹气：“小犟牛，我倒看你进得课堂，衣裳挨先生说了咋个办？”叮嘱着，“我转家去啰，你好生跟着信儿，有他做伴我放心啰。”
两位一年级新生手拉手嘻嘻地笑，高高兴兴跑去自家课堂。
铃声起了。操场上跑的跳的喊的叫的学生“哄”地散作几股涌向课堂，霎时间操场空荡荡，只有中央旗杆和四角老松树静静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