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保家的听了这话立刻便急了,刚想开口说什么,便听见周瑞家的似笑非笑说道:“王妈妈,你可不能因着司棋是你外孙女便徇私啊!”王善保家的顿时便气得脸色紫涨。
王夫人听了王善保家的和周瑞家的这一番话,却是猛地想起来一件事情。宝钗原先和她说过宝玉房中有一个丫头惯会勾引人的,难不成便是那晴雯?便转身问凤姐道:“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轻狂样子,因同老太太走,我不曾说得。后来要问是谁,偏又忘了。今日倒是对上了,这丫头想必就是那晴雯了。”王夫人心中冷哼,若说林黛玉那狐媚子我收拾不了,难不成你一个小丫头我还拾掇不了?那我也白当这个当家太太了。
王夫人冷哼一声接着说道:“宝玉房里常见我的只有袭人麝月,这两个笨笨的倒好。若有这个,她自不敢来见我的。我一生最嫌这样人,况且又出来这个事。好好的宝玉,倘或叫这蹄子勾引坏了,那还了得。”说完便让人到园子里将晴雯叫过来,紧接着又想起司棋的事情。若说司棋平日里张狂了些,她自是不愿意多管这闲事的,只是方才听见周瑞家的说是司棋骂过宝玉的奶娘,心中便眼不下这口气,哼了一声说道:“若是说旁的倒是也罢了,奴才下旨主子的事情是最最要不得的。咱们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是叫旁人知道了,说出去这脸面还要不要?”说着便又让人到迎春处将司棋喊过来。
王夫人听了王善保家的话,想起宝钗曾经和自己说过的宝玉屋中的一个叫晴雯的丫头不服管教,又想起那丫头原本是老太太身边的,生的和黛玉有几分相似,妖妖佻佻的,整个一个狐媚子,又是个张狂的性子,心中火气便上来了。加上王善保家的还说司棋曾经骂过宝玉的奶妈李嬷嬷,心中便更是气恼,让小丫头将晴雯和司棋叫道自己跟前来。
那小丫头到了怡红院时候,恰巧晴雯身上不自在,睡中觉才起来,正发闷。听如此说,只得随了她来。晴雯脾气向来暴躁,对小丫头们也是时常非打即骂的,加上她又素来最得宝玉欢心,园子里的小丫头竟是没几人喜欢她的。如今知道王夫人发了威,竟也不提醒晴雯,只在心中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
素日里园中的这些丫鬟都知道王夫人最厌恶丫头们浓妆艳抹风流袅娜掐尖出挑的,因此晴雯也不敢出头。如今因连日不自在,并没十分妆饰,自以为无碍。及到了凤姐房中,王夫人一见她钗退鬓松,衫垂带褪,有春睡捧心之遗风,而且形容面貌恰是上月的那人,又和黛玉面貌气度上又几分相似,不觉勾起方才的火来。
原本黛玉便是王夫人心中的一根刺,想着宝玉好好的便是让这狐媚子勾引坏了,偏生老太太护着,拿她没办法,如今见了晴雯,想起宝钗说起的事情加之宝玉屋子里的袭人常来和自己闲话,说起来这丫头素日的为人,愈发憎恶,只冷笑道:“好个美人!真象个病西施了。你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着你,自然明儿揭你的皮!宝玉今日可好些?”
晴雯原是个聪明伶俐的,一听见王夫人如此说,心内大异,便知有人暗算了她。虽然着恼,只不敢作声。又听见问宝玉可好些,忖度着王夫人的心意,便不肯以实话对,只说:“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在一处,好歹我不能知道,只问袭人麝月两个。”
王夫人重重拍了椅子上的扶手一下喝道:“这就该打嘴!你们原本就是宝玉房中的丫头,不好生服侍着主子,平日里做什么去了?你难道是死人,要你们作什么!”
晴雯心中冷笑,若是当真好生服侍着宝玉,只怕如今连命都没有了!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只说道:“我原是跟老太太的人。因老太太说园里空大人少,宝玉害怕,所以拨了我去外间屋里上夜,不过看屋子。我原回过我笨,不能服侍。老太太骂了我,说‘又不叫你管他的事,要伶俐的作什么。’我听了这话才去的。不过十天半个月之内,宝玉闷了大家玩一会子就散了。至于宝玉饮食起坐,上一层有老奶奶老妈妈们,下一层又有袭人麝月秋纹几个人。我闲着还要做老太太屋里的针线,所以宝玉的事竟不曾留心。太太既怪,从此后我留心就是了。”
王夫人听见晴雯拿贾母来压自己,直觉恨得牙痒痒,却想了想只冷笑道:“阿弥陀佛!你不近宝玉是我的造化,竟不劳你费心。既是老太太给宝玉的,我明儿回了老太太,再撵你。”说完转头向王善保家的说道:“你们进去,好生防她几日,不许他在宝玉房里睡觉!既是老太太屋里的,便等我回过老太太,再处治她。”说完看着脸色变得惨白看着甚是楚楚可人的晴雯,喝道:“去!站在这里,我看不上这浪样儿!谁许你这样花红柳绿的妆扮!倒是连那窑子里的姑娘还不如了!若是带坏了宝玉,瞧我不揭了你的皮!”
晴雯不敢回嘴,只得出了门。这气却是非同小可,只拿帕子捂着脸一路哭着跑回怡红院。
小丫头到了缀锦楼,正好看见司棋端了水出来,想是迎春午睡醒了,正好服侍完了迎春梳洗,便和司棋说明了事情,见司棋有些疑惑,便不由将司棋拉到一边悄声说道:“好姐姐,你今日可得小心了,方才我听见大太太那边的王妈妈周妈妈和太太说了些倒三不着两的话,见太太将宝玉屋子里的晴雯姐姐一并叫过去了,竟是要撵她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