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飞的大雪落在漆黑的夜晚,黑白站在雪地里,伸手接住那片片的雪花,静谧中,似有八音盒的音乐响起,不真实的场景如同水晶球中的雪夜,一如那个,同样飘着雪的夜晚。
那一夜,是并不清亮的八音盒的声音吸引了黑白,那是一个损坏了的,水晶球音乐盒,不知疲倦的播放着残缺了的,致爱丽丝,而那水晶球的音乐盒,捧在一双满是伤口的流着血的手上,那是,一个有着轻灵的长相,却眼神木讷的女孩儿。
四目相对的瞬间,是无语言表的怔愣,无论是黑白,亦或者那女孩儿,而事到如今,黑白也依然是记得的,那一日,在那狭窄肮脏的楼与楼之间的缝隙中,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的,那是……挥舞着死神镰刀的慈悲天使。
从未见过如此极致的矛盾,但那悲悯的目光,和善的脸庞,连同那眼角的泪水,却让当时的黑白如此的动容,以至于,光是看着,他便也一同流下了泪,那是他,从诞生开始,第一次,也是至今为止,唯一的一次落泪。
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是只一眼,便从心中察觉到的不同,那看似木讷的双眼,却隐藏了太多的秘密,那是罪恶的深潭,平静的水面下藏着暗涌的漩涡,吸引,并吞噬着驻足于此的生物。
“你是……谁?”令黑白诧异的,两人间,竟然是那女孩儿首先开口,平缓干涩的嗓音,并不带着哪怕一丝丝的情绪,就连疑问,亦或是好奇,都是不存在的,那个幼小的女孩儿,如同这一夜飘舞的雪花。
“黑白……”黑白缓缓走近女孩儿,并不在意此处的肮脏与阴暗,径自蹲在女孩儿的对面,脸上带着淡雅却和煦的笑,一如阳光般的温暖,“一个小小的马戏团的团长而已,你呢?”
从未有过的欣喜自心底发出,似乎是找到了同类,亦或是得到了救赎,那是如阳光照耀在身上,驱走了寒冷和黑暗,虽然炙烤的令他疼痛,但那亦让他感到欢愉。
“我?我……是人类。”是的,她是人类,却又不同于人类,“马戏团?是……什么?”
黑白看着她,只是笑,却并不答话,和煦如阳光般的双眼直直的看着她,似乎让这个飘雪的冬夜暖和了些,可她却似乎更冷了,那是不同于身下的雪,亦或是这个季节带给她的身体上所感知的冷,这是,从心中,甚至是从思想里,从那一双明明看起来如阳光般的眸子里,如同种子发芽生长般,悄然的诞生,逐渐的壮大。
不知何时,那木讷的神色从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那是深邃如海的睿智,那一双漆黑的眸子中,黑白似乎看到了闪烁的七彩的光,营造出的光影,甚至连浩渺的宇宙都无法比拟。
当真是如同雪一般的存在,冷漠疏离,却又纯洁慈善,那是冰冷的纯美,亦是残酷的柔情。
当雪从天而降,落入人间,冰冷的它是如此的美丽,可当它一旦沾染了温度,却又化作了普通的水,却不知,眼前这一朵轻灵的雪,若是有朝一日沾染了温度,那化作的水,是否又如这漫天大雪一般,只能是污浊泥泞?
突然的,黑白想要去了解,想要去见证。
于是,两人定下约定,直至末日来临,她将跟在他的身边,而他,将给与她温暖,那一日,他送了她一条纯白的长裙,并给予了她名字,那是那一****对她的感觉,那是冬日里,最纯美的精灵。
“雪儿……”收回接着雪花的手,黑白笑着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的女子,“我倒是忘了问了,那一日的初遇,你在我身上,究竟看到了什么?”
事后,他虽然得知了雪儿读心的能力,也知道,雪儿跟着自己,是因为她独独看不懂自己的心,可是,那一日,四目相对的怔愣,他却分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悲悯的神色,若是当真毫无所知,又岂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此时的雪儿带着淡淡的微笑,不同于往日的木讷,穿着黑色长裙的她,是如此的脱俗,却又是如此的魔魅,那是,地狱中最纯洁的冰凌花。
“那一日,我在你身上看到的……”似乎是沉浸在了美好的回忆之中,雪儿的眼中带着些微的迷醉,想着那一日,在那肮脏的街道,在那狭窄的缝隙,她只是流浪者中的一员,却引来了他的瞩目。
小小的少年其实并没有比她大上几岁,却是如此的沉稳深邃,言行举止之间,却是连一般的大人也要不如,似乎一切良好的品行都可以在他的身上得以体现,如同礼教的教科书一般,似乎是天使才能做到如此的完美,可她……
她从不曾觉得那是天使,因为那一日,她看见的,是沉浸在最最深暗的地狱中,身心都浸泡在甜腻血池中的恶魔。
而她自己,雪儿想了想,却是笑了,虽然他一直称呼自己为他的幸运女神,可是她自己却知道,她不过是受了恶魔召唤引诱的堕落之人罢了,即使是神,也是堕落女神吧。
“雪儿想到了什么?竟然笑的这么开心?”黑白看着明显沉入回忆之中的雪儿,虽然疑惑,却并不打算逼问什么,“若是雪儿不想说,就算了,雪儿开心就好。”
“你怎么总是这样?我并没有说过不告诉你!”雪儿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却是难得的,与黑白调笑了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太过震撼了吧,我倒是一直忘了告诉你。”
的确是太过震撼,她从未见过如此的情景,那是极致的对比,亦是本不该存在于世的存在,以至于,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事物产生了怀疑,那样的……竟然是当真存在着的么?
“黑白,虽然你心中早就明白,可我还是想要说。”雪儿的神色有些凝重,“虽然我能够读懂人心,但人心叵测,这一刻读懂了,下一刻对方的心境又会发生变化,有时这变化会是翻天覆地,可你……却从未有过变化。”
为何拒绝变化?为何……惧怕变化?
将视线从黑白身上移开,雪儿淡漠的开口,“从第一眼见到你,我看到的,是极致的黑与白,泾渭分明的隔离开来,浩渺而不见边际,而在那条分界线上,我,看到了你!”
不存于任何的黑白的世界,你,只有你,孤独的走在两者的交界之上,同属于这两方,却又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方,你,何其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