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风的呼啸,这是雨的滂沱,而这,亦是血的黏腻与腥甜,染红了大地与天空,暗红的云,下着鲜红的雨,浸红了这漫漫无边的,漆黑的大地。
多么,不详的一天。
在这滂沱的血雨之中,沐浴其间的,是马戏团的众人,站在首位的,自然是身为团长的黑白,虽然一身黑色的演出服,可那似乎隐藏着哀怨与悲伤的血却似乎连黑色也能浸染,黑白这一刻,虽是一身的黑,却也一身的红,那是……血的颜色。
天与地的距离,却竟在这一刻被拉的如此之近,那暗红的云,似乎便是在头顶,伸手便可触及,哀伤、幽怨、不甘、悲痛……一切,都仿佛压抑在心头的巨石,飘洒在空中的每一滴雨,都是加诸在巨石上的又一块负担,压抑的气氛,愈加低沉。
这场血雨,是幽魂的哀嚎与哭诉。
“你竟然杀了裁决?”终于将视线从那漫天的红云之上移开,黑白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的暗哑和低沉,似乎,他那从不为外界改变的情绪终于有了丝丝的起伏,这一刻的黑白,稍显哀伤。
将目光低垂,放在不远处的地上,那是浸透的红,那是所有凝重压抑的散发处,那是这一天血雨的引子,那是……名为裁决的神的尸体。
身侧传来响动,黑白并未抬头,却依旧知道究竟是谁,伸手拦住了打算查看裁决尸体的雪儿,黑白此刻的脸上,依旧带着恍若阳光般的笑容。
“能看懂人心的雪儿,你难道看不懂对面那人么?”黑白的话中似乎透着嘲讽,可那嘲讽的对象究竟是雪儿还是谁,却让人难以猜测。
“自然是看得懂。”我看不懂的一直都只有你啊!雪儿转头看着身边那近乎完美的男子,是啊,她到底还是无法无心无情,到底……还是被那温暖沾染,却不知,在他的眼中,自己这朵雪花,是否如那一夜漫天的大雪一般,融了,便只能是满地的泥泞?
黑白终是抬起了头来,温和的目光穿透了这漫天的血雨,落在了对面那,拥有着同样目光的中年男人。
那是怎样的一个男人?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形容呢?似乎,是太阳吧,那是供给万物光明的伟大存在,是的,只是存在,便是一种恩赐,那个男人,给人的感觉似乎就是如此。
一身洁白的长袍却在这漫天的血雨之中纤尘不染,男人似乎与这个世界隔绝一般,风吹过,却吹不起他的长袍,甚至连梳得整齐的发丝,也不曾有一丝被风吹动,那个人,似乎唯一传递到这边的,便只有那如阳光般的眼神了吧……
那是,如同黑白的,却又不同于黑白的,那是阳光般……温暖的酷烈的眼神。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神殿之主?亦或者……”黑白微微笑眯了眼,一如当初那个一身白色正装却笑的恬然的男孩,而黑白的语气,也变得如当初一般,“我该叫您父亲么?神主。”
父亲?!
马戏团的众人,连同雪儿在内,当然,应该是除了诺斯吧,毕竟在神殿存在已久的他,又怎会不知道当初的事情?总之,不知情的人的惊讶甚至让这场血雨都停顿了片刻,如同时间凝滞了一般。
他们的团长大人,竟然是,神殿神主的儿子么?可是,若是如此,为什么……
若黑白当真是他的儿子,身为天使的他,又为何不存在于神殿?而马戏团,又是为何被创立起来?
团长,是,天使么?
不自觉的,或者说,下意识的,站在黑白身后的人群中,有人突然的便向后退了几步。
“你……”哗哗的雨声似乎突然变得嘈杂,遮掩了那身着白袍的中年男子……那位现任的神主大人的声音,不过,即使没有传达到耳边的声音,但那一个字,却是让所有的人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
是的,是感受到了吧,并没有真实传达到耳边的声音,但确实是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
神主缓缓的张口,平静的神色如同下达上天的旨意一般,而按着神殿的规矩,身为神主的他,说的话,倒当真是上天的旨意。
“你……身为恶魔的你,从不是我的儿子。”眼中的阳光霎时变得酷烈,却又在下一秒回归温暖平和,口中吐出的话语,虽然没有真实的声音,却依旧是如此的冰冷,让人仿佛置身幽冷冰潭,“天使,在哪里?”
“当不死的恶魔死去,天使重临人间,这是我的原话,想必裁决已经告诉你了。”黑白倒是并不气恼神主的态度,也不再去扮那幼时的自己,眼中的阳光依旧和煦如初。
黑白眼中的,是平和的阳光,持续的温暖,从不会改变的和煦,从不曾使人觉得炙烤,也并未因何事而变得黯淡。
“你觉得,你还能活过今日?”嘴角逐渐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如同万圣节的南瓜灯,虽没有那么夸张,却给人相同的感受,那是光天化日之下的鬼怪,亦是神圣殿堂中的恶魔。
听闻这话,黑白却是微笑依旧,连一丝的哪怕是惊讶的情绪也无,径自往前迈进了几步,微微张开双手,如同拥抱这片天地一般,却是更加肆意的淋着这鲜红的雨。
“你的依仗,难道就是如此?”若是如此,那还真是让人失望,黑白的眸轻轻的落在神主的身上,此时的黑白突然想起,虽是做了几年的天使,却是连神主的名字也是不知道,不过,想来,知道的,也恐怕也只有神主自己了吧。倒是不知,他的名字会是什么?
名字,反映着一个人的真实。
“如此,你是赢不了的。”似是叹息,黑白依旧沐浴在血雨之下,一身得体的西服正装却是湿的通透,紧紧地贴附在他的身上,并不好受,他却并不在意。
微弱的暗红光芒自脚下亮起,飘洒在空中的血雨却是猛然停滞,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的录像带,停在了这么一个时刻,然而,脚下的红光却并未同样暂停,名为妖冶的花,在这一刻倏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