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来临，不同于往日清亮的月色，今夜的月似乎是红色的，如同在血池之中捞起，连带着周遭飘散的云，都沾染了一层暗红的边。
依旧是那间屋子，里面是昏暗的烛光，仅仅照亮着屋内的摆设，和男人那张凶兽般充满野性棱角分明的脸孔，而在门口，一道月光的暗红参杂着烛光的昏黄，却再次将两人隔绝开来。
男人静默不语，也不去抬头望向门外那妖娆的影，屋里是寂静，只余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他似乎是在等，等着门外那女子首先开口。
门外同样沉默，而且，似乎比之屋里的男人，女子更加有着耐心，如雕塑般，只睁着一双琉璃若水的眸子，透过身前短短的一小片阴影，看着屋内被烛光映照的并不十分清晰的男人的脸。
“唉……”沉默良久，直到月上中天，终究，还是屋内的男人首先妥协，从未有过的落寞的轻叹了口气，凶兽般的面容竟然在这一瞬间有着些许的柔和，一双眼，更是带着清冷如月光的哀，如濒死哀哀啼叫的老犬。
“他怎么办？”没头没尾，似乎十分的突兀的一句话，却让门外的她轻轻的勾起了唇，并没有半点的声音，屋内的男人自然是看不到那被埋在阴影里的人的表情。
男人的表情透着挣扎，如同困兽，他渴望着门外的女子，但他却知道，若是想要拥有她，那么他即将要背负的，该是怎样决绝的背叛，无论是对于那两个人，还是对于自己，他背负的，将是背叛自己的心的罪孽。
“他，会理解的……”他会怎样想又如何？他，终究是护不住我，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女子的声音带着落寞与渴望，她知道，既然他问了这么句话，也便是他答应了这件事情，如此，便不枉她为此所做的付出。
男人再次沉默，却终究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屋内点着蜡烛，他知道，女子能够看得到，果然，耳畔再次响起的是女子欣喜如鸟儿的笑，和随即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可是，屋内的他却是从不曾看见，那站在阴影之中的她，到底是用着如何厌恶与敷衍的眼神注视着他，更是不知，那转身而去的身影，所谓的欢欣喜悦，却从不是为他，哪怕，他为她背负了如此沉重的罪。
转角处突然出现的身影，两者狠狠的撞在一起，女子并未抬头，轻声道了歉，便急忙离去，只因，她低头的瞬间，看见的是纯黑泛着莹润光泽的绸缎长裙，而她记得，这样的衣裙只有一人才会拥有，而那个人的能力则是……
雪儿站起身，木然的眸子微微一动，却终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嘴角却轻轻的勾起一丝笑意，望着撞了自己的女子消失的方向，雪儿轻柔的声音逸散在窗口吹来的冷风之中。
“无论是谁，哪怕我的双手沾满鲜血，哪怕他从此厌弃于我，我亦不会放任任何可以威胁到他的人或者事，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转身离开，莹白的手收进宽大的袖子，也隐藏了残留在指尖上的，那是些许粉末，只在光线下微微显出形状，不过也只是瞬间而已，再看时，那粉末便已然失去了踪影，如同从未存在一般。
漠然踏步，雪儿转身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而去。
“呵，忠于你的人倒是不少……”地狱之中，闭目的蛇微微睁开眼，转头看着自顾自品着杯中美酒的黑白，“你可知，刚刚在你的马戏团里，发生了什么？”
举杯的手微微一顿，不过随后便轻笑了起来，“你便是如此注视着我的么？这么些年以来？”
那隐藏在浩瀚虚空中的一双眼，原来是你在窥视于我。
“能发生什么？不过说到底，任何事情的发生，也依旧是无法阻止我的计划的。”黑白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脸上带着虚妄的笑，淡淡，如同飘雪飞絮，似乎只要一阵清风，便足以将之吹散。
蛇有些讶异的挑眉，虽然这些年……自从恶魔诞生之日，他便一直注视着他，可到底，他也依旧不知这人的计划，甚至，这么些年的观察下来，他甚至连他的能力到底如何都是不知道的，而听着他的语气，这些年的观察，他竟然知道？
“倒是我多事了！”蛇豪爽的笑了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少主，您的打算，当真不打算告诉我么？要知道，这地狱都是为着少主您而存在的，若是……我并不介意出手阻了这个计划，而你知道，我是否有着这样的能力。”
蛇凝视着黑白，带着蛊惑人心的浩瀚，传说蛇的眼睛有着催眠的作用，此刻看来却是不假，不过，却不是迷惑吧，而是吸引，那样一双睿智深邃的眼，只是一眼，便足以沉溺其间。
黑白同样看着蛇，只是却称不上是凝视，黑白只是淡淡的看着，眼中带着阳光的和煦，也带着深渊的幽暗，那是极致的对比，却又如此和谐的凝聚在同一双眸子之中。
“的确……”黑白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杯中酒晃动出的圈圈涟漪，“你的确是有着这样的能力，比之神主，你更适合领袖的位置，只是……”
“你确定要阻止我么？”黑白嘴角勾起笑，这一刻，散发在他周身的气息是如此的危险，却偏偏带着之名的吸引力，让人为之癫狂，哪怕倾其性命，也在所不惜。
阻止我，与我为敌，蛇，你当真是这样决定的么？
看着杯中的涟漪，一圈圈逸散，却在触碰到杯子的时候悄然消失，殷红的酒水一如血液，却没有那般黏腻与腥甜。
黑白并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蛇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不同于神主扭曲的狂妄自大，蛇是一个真正的领袖，他虽不是真正的恶魔，却能统领地狱多年，便足以看出他的智慧与手段，即使当初交权于天使，可他知道，地狱并不会因此而动了筋骨，反而，若是来阻止自己的话……
他虽是恶魔，却从不属于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