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有些吃惊:“玄天城新城主是个修士?可是修士便可以为所欲为吗?甚至还可以夺权篡位,坐上城主之位?”
叶一秋摇了摇头:“并非如此,世间修士严禁参与凡尘之事,若违背仙道法令,犯下滥杀凡人等大错,可由巡仙天宫罚之,哪怕你修为滔天,也要被追杀如丧家之犬。我说他是个修士,倒不是从这茬想到”
雪天心站起身来,将窗户打开,清爽的秋风吹得心生平静。此刻说道:“笙儿,单从这百年灵物来看,恐怕这新城主就算不是修士,他背后必定也有什么修道之人。”
她纤纤玉手,轻轻拢了拢起头上玉簪,此刻眼神中透出一思怀念之色。复有说道:“筑基之修士,百年灵药提炼后可增进身体灵气,从这里来看,玄天城主该是筑基修士,可这五百年份的灵药,却又是开光之上的修士才需要。甚至心动期也不是毫无可能,照他这么个掠夺收集之法,东南虽然偏僻,只怕这玄天城方圆三万里的灵药也能被他收集到上百之数。此人野心倒是不小。”
叶一秋此刻有些烦心,他右手一撑床沿,站起身来。此刻说道;“且不论他是何修为,如今受制于人,找到灵药基本毫无可能,必须也要做些准备。”
叶笙却好无所觉,此刻好奇道;“爹爹不是说有什么巡游天宫吗,我们如果找到那个天宫,这灵药之事不就可以被发现了吗?”
叶一秋说道;“巡游天宫直属灵墟,不过数千人,巡视四方,震慑四方不法修士,哪怕他们个个手握极品法宝,修为高深。可这四片大陆又是何等广阔的面积,哪里又管的过来?”
叶笙沮丧道;“这些人岂不是摆设?一点用也没有。”
叶一秋叹了口气道;“世间修道门派皆会约束弟子,不可伤及凡人,多半也是因这巡游天宫震慑,不可说毫无用处,只是修为越高,出手声势浩大,反而容易被发现。反倒是那些筑基开光的小修士,若没什么逆天法宝,就算全力屠杀凡人,搅不起天地灵气,发现也难。”
一家三口齐齐叹了口气,叶一秋思索片刻;“这赋税十倍,对我们家来说也不算灭顶之灾,只是若真的拿不出灵药,这整个叶家镇又有多少人能正常生活?只怕入不敷出的大多数人,都会衣食难安,妻离子散了。”
雪天心此时生气说道;“你可别起这样心思,天下之大,流离失所之人又全靠你一个人可怜?此刻我们可不是高高在上的修士,平凡人家,顾及自身尚有不及。”
叶笙心思敏捷,此刻娘亲生气,他有些疑惑;“娘,难道爹爹有办法?”
叶一秋打个哈哈;“不说这个了。笙儿。今夜早些歇息,后院库房还有些青竹,你明日与先生一起出发,拿些材料。帮他打扫干净房屋,自己做的错事,自己弥补。”
提起这事,叶笙又有些羞愧。此刻低下下巴。答应下来。
叶一秋拉着雪天心出了叶笙房间,缓缓关上房门,此刻夫妻两口子一言不发,径直转过半边身子,回了房间。
叶一秋问了几句,雪天心却是不理会。此刻叶一秋柔声道:“天心,你有何苦与我置气,我虽然不忍叶家镇遭难,但也没说要拿儿子的筑基灵药去换。”
原来这雪天心的遭遇却与叶一秋略有不同,当年她被师尊大怒之下,废了道基,不过雪天心自小拜入绝情山,若真是要彻底断了联系,恐怕雪天心下了山不出几日便要饿死。
因此一概宝物,也都可携带下山。只是没了法力,储物宝物也无法打开,她修行已无,也不愿带着师门宝物远走高飞,便找了相熟的门中好友,将储物环中宝物尽数变卖成灵石,还有些疗伤灵丹。几件无需法力的护身灵物。装了个包裹,便准备下山。临走之时,心中怅然,正要回身最后再看一眼,只见那株七彩流光花开的正好,心中颇为不舍。
话说雪天心自小被绝情山掌门收留。十二岁时在这天心苑独自开始生活,那时这流光花只有六色,后来伴随她十六岁凝气入体,二十八岁心动散功。许多年来。花瓣也渐渐生出一抹紫色,师尊将幼年的雪天心收入门墙之时,带着她凌风浏览绝情山时,也曾指着这朵花说是她当年亲手种下。
想起当年绝情山师尊眉目动人,一弯柳眉无比温柔,拉着雪天心的手走进了这天心苑来,指着那株花儿说道:“当年我刚刚凝结元婴,游离山水间无意看到此花,花是赤色,靓若一抹红色流光,我回山出任掌教,便要搬离旧居,潜心练功,不想自己还有赏花之心,便将此花种下在此,哪知道一百二十多年未见,今日已有六色,”
当时的绝情山师尊一身红色长裙,玲珑玉手轻轻为她整理头发,还将自己头顶的玉簪为她扎上,谈笑间,师尊的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仿若天上下凡的神女,更像一个温柔的母亲。那时师尊常常微笑,十分温柔。只是后来师尊慢慢变得冷若冰霜,更因她下山之事,直接打散了她的道基。
想到这些,天心苑中功力全无的雪天心跌坐在那朵七色的流光花面前,白皙的手指捂着脸庞,清澈的泪水滑落间,慢慢滴落在青色的地砖。滴答滴啊,声音很好听。仿佛那天红衣长裙的的掌门师尊,为她梳头后对她说出的那句话。
“从今天开始,你便和我一样姓雪,以这掌门亲传弟子居处天心苑为名。唤作雪天心。希望你冰雪天心,勤加修炼,日后传承我的衣钵,只是能不能住到这天心苑,能不能帮我照顾这流光花,就看你够不够努力了。”
从那天开始,她每日静心打坐,修炼道心,自己看遍绝情山藏书。承受师尊灵药淬体。无论药性中的暴虐灵气如此摧残,无论她周身百骸如何痛苦,血脉如何刺痛。她都咬牙坚持。只为当初那个红衣女子温暖的笑容。后来,终于如她所愿,宗门考核新弟子时,她以掌门收留孤女的身份参与,因根骨悟性绝佳,被绝情山第十六代掌门雪吟收为传人,正式住进天心苑。
当她看着师尊浅浅的笑容。动人眉眼间露出的那一丝满意之色之后,雪天心无比的开心快乐。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幸福过。搬入天心苑后,她每日看着这流光花,悉心照料。觉得这里就是自己温暖的家。
想到这里,雪天心玉指下露出的面容愈加痛苦,回忆流转,她抹了抹眼泪。缓缓伸出自己白皙的手指,坚定的捏住七彩流光花,轻轻的将已经在这绝情山生长了一百四十年的流光花,连根拔出。
那天背着包裹的雪天心独自一人走下山门,穿着凡人的一身布衣。她心绪纷乱,紧紧抱着一个紫色木盒,里面的七彩流光花仿佛能代替身后的绝情山,给她一丝丝温暖。
雪天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动拔下师尊喜欢的花朵,每个人都说她犯了错,她却忍不住想问问这万年不变的苍天,若天怜世人,予她爱的能力,却又为何让她为了追逐的爱的本真,失去一切?
此刻叶一秋轻轻转过雪天心的脸,拂去了雪天心的两行清泪,他叹了口气,将雪天心紧紧的搂着,雪天心仿佛感觉到一丝温暖,从记忆中脱出,她捏着叶一秋结实的胳膊,声音还有些哽咽。
“一秋,我不是痛苦我们当年遭遇的一切,只是难过我们能给予笙儿的筑基之资,居然只剩下这一朵花儿”
叶一秋宽慰般的拍了拍了她的手,说道:“别担心了,笙儿自己也有际遇,我看他此刻眼皮红润,想来是血气充足,眼神明亮如星,心神看来也增强了许多,三年后筑基,不是问题。”
雪天心神色渐渐恢复,此刻咬了咬嘴唇说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许拿我的花儿去做人情,灵药,有,总是要被没有强的,这花你不许再提,等笙儿以后踏上筑基之路,我亲手交给他”
叶一秋无奈道;“就算我对叶家镇心有不舍,难道真的便能狠狠心不顾笙儿的未来吗?你且宽心,无论何事我都会与你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雪天心破涕为笑,说道:“这才像话,等笙儿明日从梦落家回来,先不管什么劳什子灵药,你要尽快教他些武功,现在笙儿血脉既然不是过去那样羸弱,倒不虞他修炼武功气血两亏。我们俩个没甚战力,至少要让他自己能够保护好自己。”
叶一秋点了点头,说道:“放心睡吧,这些事我明白的”
月朗星稀,一夜流转间。叶笙早早起了床,去后院整理些木片竹子,在梦落房门上“咚咚咚”的敲将起来。
正在门外喊道;“先生,先生,起床啦”
只听到梦落在房间里有些沉闷的声音。想来是还不太清醒。
叶笙下楼打了盆清水,寻了块新的汗巾,放在门口,此刻叶一秋刚刚将客栈几扇门取下,听见叶笙吵闹,便在楼下喊道;“笙儿,你先下来等先生,我与你说两句话”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给叶笙倒了杯水,轻轻笑道;“你不是想学武功吗?”
叶笙刚刚坐在桌前,似乎没听明白,他忽然灵光一闪反应过来,兴奋的用力一拍木桌,只听嘭的一声,木桌一条腿隐隐都有些不稳,桌上的青色茶碗转了几圈,摔在青石地上,跌了个粉碎。刚倒好的热水袅袅烟气,升腾起来。
叶一秋被儿子吓了一跳,此刻怒吼道;“你干什么”
叶笙讪笑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叶一秋有些无奈,他起身去取扫帚,叶笙急忙站起来拽着叶一秋,小声说道;“爹爹,你准备教我什么绝世武功?”
叶一秋看了儿子一眼,只管扫地,叶笙正要追问,耳边传来梦落的声音,只见梦落刚刚从房间出来,险些楼梯口的竹片绊了一跤,此刻正摸着自己后脑勺问道;“这是什么啊?”
叶笙无奈,又跑上楼去抱着木料,两人说了几句,梦落朝叶一秋微微躬身,叶一秋半提着扫帚点了点头。
又意味深长的看着叶笙说道;“晚上早点回来”
叶笙陡然眉开眼笑,一蹦一跳的冲出了客栈,他咧着嘴盯着天上太阳,径直向梦落家冲去。
天地间逐渐明亮的日光,将画面切得斑驳。
此刻有些愣住的梦落不忍打断,他看着叶笙此刻并不高大的背影,仿佛看到自己青春的开始。自己的心也有些共鸣。
叶笙欢快的奔跑着,不知疲倦的向前冲。不知为何,梦落单薄的背影也跳动了起来,紧跟其后,这一师一徒奔跑的画面,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完美地静止下来,叶一秋怀抱着双臂,静静凝视。似乎想要将这一日的清晨,永远的记录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