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君王们曾经把犹太人都赶出了卡斯蒂利亚,葡萄牙国王允许犹太人逃往葡萄牙,但是一个人必须交纳八个埃居,并且要他们必须在某一天全部都离开葡萄牙,还答应为他们提供船只把他们运往非洲,规定的日期一过,不服从的犹太人就要变成奴隶。那天,为他们提供的船只并不多,上船的人受到了船员的粗暴虐待,除了各种各样的侮辱之外,船员们还设法在海上耽搁时间,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使得犹太人吃完了所带的所有食品,而被迫向船员买吃的,那些食品的价格是十分昂贵的,时间被拖延了很久,等到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身上除了衬衣以外便一无所有了。
乘船的犹太人的遭遇传到了尚未动身的犹太人那里,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宁可做奴隶,但是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改变了宗教信仰。埃马纽埃尔在继承王位以后,首先让犹太人恢复了自由,但是后来又改变主意,又要犹太人在限定的时间内离开葡萄牙,并且指定了三个港口让他们通行。据近代最杰出的拉丁史学家、大主教奥佐里奥称,新国王是希望犹太人能够皈依基督教,于是希望通过恢复他们的自由来达到这个目的。再者,他认为,那些犹太人是不会愿意像他们的同胞那样,遭到海员的掠夺和抢劫的,也就很难背离他们已经过惯了富裕生活的国家,而投奔到人地生疏的异国他乡。
可是,国王的希望落空了,犹太人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流亡,因此国王就决定关闭了许诺的两个港口,希望路途的漫长和不便会使一些人改变主意,或者为了把他们集中在一个地方,屠杀起来会更加方便。他早就已经有这个打算了。于是,国王就下令将十四岁以下的犹太儿童统统从他们的父母身边夺走,送到看不见和接触不到他们父母的地方,让他们接受基督教教育。据说这一做法造成了一个可怕的景象,父子亲情以及对古老宗教信仰的热忱,都促使他们同这个强制性的敕令抵抗到底,随处都可以见到父母自杀身亡的场景,更为悲惨的是,有些父母出于对孩子的爱怜,而将他们投入了水井中,以逃避敕令。此外,当规定的期限一满,由于没有其他的办法,犹太人又重新沦为了奴隶。但是也有几个人皈依了基督教。到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对于犹太人的宗教信仰,或者说,对于犹太种族来说,表示相信的葡萄牙人还是为数不多的,尽管习惯与时间比任何约束都更有威力。在历史上我们多次看到,宁死不屈的并不只是将领,甚至还有整个部队。
我有一位挚友,他一心寻求死亡,这个念头在他那里已经是深思熟虑了,并且已经在他的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我无法使他打消这个念头。一旦拥有神圣光环的死亡降临,那么他就会毫无理性地、如饥似渴地奔过去。
现在有些人,甚至是孩子,为了一点点小小的挫折,就自杀了。关于这一点,有一位古人说过,如果胆小鬼对他选择的避难处都感到害怕,那么还有什么不害怕的呢?在更加快乐的年代里,不分性别、地位和宗派,有耐心等待死亡的人,也有自愿去寻死的人,那些寻死的人或者是为了逃避生活的艰辛,也有的人是因为生活过于称心如意了,还有的是希望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寻觅更好的生存条件,这样的人比比皆是,数不胜数,在这里,我不可能一一列举。事实上,把贪生怕死者列出一个清单,做起来可能是非常方便的。
现在只谈论下面的一件事情。一天,哲学家皮浪在船上恰好遇到了大风暴,他看到周围的人都惊慌失措,于是就用船上的一头面对暴风雨无忧无虑的小猪为例,鼓励那些人不必害怕。既然我们为有理性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多亏了理性我们才自认为可以主宰和俯视其他人,那么,我们能不能大胆地说,我们身上的理性是为了我们的苦恼而存在的呢?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实情会使我们变得心绪不宁、坐立不安,使我们的处境还不如那头小猪,而不了解实况,却会使我们变得心境恬静起来,那么,了解真相又有什么用呢?人拥有智慧,是为了谋取最大的利益,难道我们要把智慧用来毁灭自身,与事物的普遍规律进行抗衡吗?而事物的规律不就是要每个人都尽自己的所能来谋取自己的利益吗?
或许有人会对我说,好吧,你那个规则是适用于死亡的,可贫困又是怎么回事呢?还有痛苦?亚里斯提下、希罗尼姆以及大多数的哲学家都把痛苦作为最大的不幸,还有一些人在口头上否定,实际上也是这样认为的。波塞多尼奥斯患上了疾病,他痛苦万分,庞培来看望他,因为选择了如此不合适的时机来聆听老师谈论哲学而深感抱歉。波塞多尼奥斯对他说:“但愿我的病痛没有妨碍我讲哲学!”于是他就忍着病痛讲了起来,同样表现出了对痛苦的蔑视。可是,痛苦仍然对他大摆威风,不停地折磨着他。他大喊道:“痛苦啊,如果我不把你当做不幸。你这样做岂不是徒劳吗?”这件事被传为佳话,可是,这对蔑视痛苦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不过是从字面上去辩论罢了,如果他的痛苦并不厉害,又何必中断谈话呢?为何要如此地克制自己呢,而不把它叫做不幸呢?
这里所谈到的痛苦不完全是凭空想像的。对于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凭主观臆想,而痛苦却是肯定无疑的,我们的器官在作出判断。卢克莱修断言:如果感官有错误,那么整个理性也就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