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车马启动了,县令两人送出很远。
路上李进没有耽搁,他知道老太太现在的心情,急着要见这位从未谋面的孙女儿。小姐毕竟是老四的唯一孩子,老四在时,老太太就对老四宠爱有加,因为老四毕竟老小,如今老四不在了,只怕以后,老太太要把心思用在小姐身上。
也正因如此,夫人才硬要亲自来接小姐进京。因为三夫人知道,大太太因为操劳,身体每况愈下。如果有一天,大太太撒手不管,那么府里管事的,就要落在二太太与她之间了。
两个要选出一个,三太太自觉没有胜算的把握。一来,二太太为长,二来,二太太出身比她高贵。所以二太太为人处世比较傲性,就这点而言,二太太未必喜欢这个管家的琐事。但是,管理家务也是家庭地位的一种象征。
三太太处心积虑,在大太太二太太面前,总是唯她们马首是瞻。嫁过来十几年,从来没与她们争执过,就是一开始来的那几年受了委屈,也是嘻嘻哈哈装出一副马大哈的样子,慢慢地消化掉。她知道,怎么比,也比不过两位大的。
就这回来,她在老太太以及两位大的太太面前,也是以出来玩的心态,来接近这位小主,以博得老太太欢心。谋划管理的职务,总得一点点来。
路上到各个州县,各个州县的大人都亲自迎接,李进都没有盘庚,吃了饭或者住个宿就走。所送特产,三夫人只是捡那精致的带两样,其余一盖婉拒,因为车里能装的实在有限。
这一日,车子进了京城,早有快马去报于府里知道,老太太即刻令李府管家柳长河去接。
“这京城来往车马较多,难免有惊马,可别吓着了姐儿!”老太太异常兴奋,手指着柳长河道:“多带些人手,要保护好姐儿!若是惊着了姐儿,你自行去领受四十板子!”
柳长河唯唯诺诺地退去,心里清楚,接小姐可马虎不得。老太太把贴身大丫头牡丹都给派出来了。可想这未谋面的小姐在老太太心中的位置。
二十匹马队,领着四辆李府的马车,装了一大帮丫头媳妇嬷嬷,在闹市口迎着了李进车马。两队合并一队,浩浩荡荡地向李府开来。
“小姐,记住,见着老太太,一定要让她老人家高兴,她可是你老祖母呢。”
青莲对小姐耳语,小姐看着青莲,点了点头。
小姐此时的心里,异常地紧张与兴奋。出发的时候她的不经意的一句话,就得到三伯伯的重视。她说的是,我要跟娘坐一起。
三太太忙地和两个丫头嬷嬷下车,跟青莲换了座位。她所做的是,小姐不动,她自己下车。
车子在李府大门口停下。门子打开角门,退避一旁。所有的丫头婆子率先下了车,牡丹给三夫人李进请了安,带着一帮丫头过来接小姐下车。
小姐站在大门前,抬头便看到两个烫金大字:李府。丫头婆子媳妇,站成了两道人墙,一直通到角门,把李府男丁隔开。门前路的两头,早有李府家丁封住,不让过往行人经过。等小姐三夫人进了大院,才可以放行。
大丫被于嬷嬷带着,站在一旁低着头。于嬷嬷告诉大丫,这是规矩。
于嬷嬷便是专门教导李府小丫头规矩的。于嬷嬷自小就在李府长大,她的父母辈便是李家的奴才。
三太太拉着小姐的手,走在前面,青莲牡丹跟着,春菊秋菊紧随其后,接着是李府一大批丫头婆子,两人一组,紧紧跟随。
小姐一路低着头,不敢看这府里的景象。她此刻心里紧张极了。
迈过一个门槛,进了一个院子,早有丫头出来招呼三太太,小姐看着脚下,感觉是到了屋里,四处却又透着亮光。这屋却弯弯绕绕,后来小姐才知道,这只是走廊而已。
“三太太辛苦了,给三太太请安!”
“给三太太请安!”
三太太一路笑着应答下人的问候。
到了一处,小姐只听得人声鼎沸,由于心理害怕,她紧紧拉住三太太的手。
“来了来了!”
小姐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小姐看到前面不远处一个垫子。三太太想松开她的手,她却拉住。
“小姐,我先给老太太请安,别怕,咱到家了。”
此时老太太有些坐不住,她的眼睛从小姐进门起,就一刻没离开过她。
三太太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是站着的,她连看也没看三太太,便颤着声道。
“起来吧!”
三太太站起来,拉着小姐向前走了两步。
“来,跪下说,给老太太请安!”
小姐依言跪下磕头:“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早已踉踉跄跄地趋前,牡丹以及两个夫人忙地上前扶住。老太太蹲下身,扶起小姐,两只手颤抖着捧起小姐的脸,她看了又看,一把把小姐揽在怀里,嚎啕大哭。
“我苦面的孩子啊!”
众人有低声哭泣,有掩面拭泪。小姐被气氛感染,身子抽搐,眼泪哗哗地下来。
过了一会,三太太见几个夫人都哭着上前劝老太太别哭,却怎么也劝不住,忙地上前道。
“老太太,你身子要紧,姐儿这回来了,是高兴事啊。况且姐儿这一路旅途劳累,胆儿又小,这个事,她一直还没能适应。”
老太太这才抬起头,哽咽着说:“孩子,这是咱们家啊,别哭了,啊?!”
说着话,捧着小姐的脸,给小姐擦着眼泪。
老太太站起身,揽着小姐。指着一个富态的夫人道。
“来,这是你大姑妈!”
“大姑妈!”小姐要磕头,早被大姑妈拉住。
“我的孩呀!”说着抱住就哭。众人又劝了一回。才劝住。
老太太指着一个瘦消的女人道:“都不许哭啊,特别是你,到时眼睛都肿了,还怎么见人?”
老太太又拉着小姐道:“这是你二姑妈!”
“二姑妈!”
“我的孩!效忠啊,你怎么就走啦?!”
二姑妈抱着小姐,是嚎啕大哭。作疼的老太太大姑妈,再也压制不住心里那个痛点,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屋里顿时乱了套,一闹声在哭泣。
杨嬷嬷忙地对守在外面的三个老爷以及众兄弟姐妹道。
“你们都进去劝劝吧,老太太身子要紧,二小姐身体又不好。这样哭下去,可没完没了呢!”
丫头被拦在门外,只见二十几个人,呼啦一下都进了屋。
“老太太,身体要紧!侄女儿刚到,恐怕是肚子饿了,老太太光顾哭,也该疼惜她点才是!”
三位老爷知道老太太的心思,轮番诉说,老太太以及两个姑母,这才打住。
小姐见这么多人,吓得低着头,往老太太怀里钻。她这个动作,让老太太越发喜欢。
“都不许哭了,谁再哭,吓着我的宝贝,我用拐棍打她儿!”
“老太太,还是让姐儿先认认家里人,然后让姐儿吃点点心,洗把澡,让姐儿先睡一觉。这么远的路程,怕是姐儿第一回出远门,一定累坏了。!”大太太上前,拉住小姐道。小姐抬头的那一瞬间,发现大太太的发际已有白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