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再度被人推开的时候,出现的是盛装出席的箫董,或许,现在的她来说,喊他一声箫伯伯是最恰当的。
这个不苟言笑的商界大鳄,看着她的时候,有着对晚辈的疼爱,也有着些微空放的神情,纪唯宁知道,他定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在他眼神忽闪的那一刻,这个重情重义的中年男人,抛下了对他妻子的情感,毫不掩饰对自己母亲的思念。
那是他穷极一生都不再可能重逢的女人,那个曾经离他如此近,近到他以为会这辈子都疼爱溺宠的女人,他最后都是没得到。
纪唯宁觉得,他今天牵着她往礼堂上走,多少是想要弥补些遗憾,多少是想要跟凌宁再多一些些的交集。
而她,不排斥,她愿意成全箫董的这个心愿。因为,箫董的身上,多少让她看到江承郗的身影。
江承郗的隐忍沉重,是她此生最觉愧疚的事,可是,她毫无办法,她弥补不了任何,她只希望,江承郗不要像箫董这样,哪怕已经娶妻生子,也还是在内心最深处,压抑着对母亲的情意。
她只希望,有一天江承郗可以寻到一个全心全意对他的女孩,重新开启他的新人生,千万千万,不要对自己经年不忘……
纪唯宁把自己的手交给他,轻声唤他:“箫伯伯。”
箫董点头,略微酸涩,将她的手,挽在他的臂弯处,一步步往前踏步。
纪唯宁原以为,歌曲到后面,定会切换成婚礼时通用的《婚礼进行曲》。可是没有,那首歌一直在循环播放,直到头纱遮面的她,在箫董的关护下,渐渐接近大厅出口,那歌声亦发清晰的入她的耳,浸润她整个大脑,直至灵魂深处。
她心里说不出的感动,说不出的百感交集。
她觉得,她该感谢自己的母亲,是她拼死给了她生命,是她把箫伯伯带到她面前,让她面对徐家整个上流层的交际圈子时,有个强大的后盾。
她也感谢自己的父亲,是他把江承郗带到他身边,给了她成长的温暖。
她甚至还要感谢叶婧,若不是因为她,她不可能跟徐暮川产生如此多的交集。
宴客大厅布置的端庄不失唯美,奢华新式的水晶吊灯,打下的灯光璀璨无边,投射到宴厅的每一个角落,投射到宾客的每一张笑颜上。
在她踏上礼台的第一步,台下满堂的喝彩声,还有对恒信集团的萧董会出现在她身边的意外,接着称赞她和徐暮川郎才女貌,特别登对。
这些话语一波波如同浪潮般向她涌来,披着头纱的她,视线朦胧,总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虚幻缥缈,耳边回绕的依然是那首歌曲的旋律。
彼端的男人,颀长俊挺,即便只有他独自站在那儿,依然是优雅从容,他那深邃的瞳眸,目不斜视的盯着一步步朝他过来的新娘。
他的左手边,是主席位,席上坐的,全是他的长辈,老爷子左手边,空了两个位置,是要留给他和纪唯宁的。
余光中,有老爷子的欣慰,何湘芸的喜极而泣,徐蕙琬的弯唇祝福,甚至就连徐炜清夫妇都给予了最热烈的掌声,可是这些,在此时此刻,都无法入他的眼。
年少轻狂的时候,他痛恨自己生长在徐家,回来接手世腾集团的时候,他百般无奈万般不甘。可是如今,他无比庆幸,庆幸自己的出生,庆幸自己最终回了国,这才得于走进她的生命。
他感谢江承郗最后的放手成全,也感谢那些年她在纽约从医时,乔治给他的无数帮助,是他们成就了这个女孩的优秀。
当然,他最最感谢的,还是给了她生命的那对父母。
《What are words》这首歌曲,是求婚那时候,宁呈森即兴弹起的钢琴曲。以前不是没有听过,宁呈森的车上就有这个CD片,他偶然听过几次,却是没有什么特别感觉。
可那天之后,他忽然就喜欢上了这首歌。他觉得,这首歌里所传达出来的意境,最能够表达他对她的情感。
七年前的偶然碰触,她给他留下了最美好的印象。七年后,他看尽了她的各种狼狈落魄,无助辛酸。
他甚至暗暗得意过庆幸过,这一年遇到她的时候,她恰好过的如此悲苦,而他也才得以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音乐声停的时候,她刚好走到他面前,微微低着的头,在纤薄的白纱下,能够清晰可见她剪影般的睫毛,微弯的嫣唇,道不尽的百转柔媚。
萧董将她的纤细手掌牵到他面前,他伸手,与她指尖相碰,之后,将她紧握手心,那瞬间,才像是有一种真正彻底拥有了她的感觉。
萧董似有话说,徐暮川静待着。
应该是不想让太多人听到,他用着刻意压沉的嗓音交代徐暮川:“我的心思,其实你也都能看出来。我视宁宁如自己的女儿,今后如果你让她受了大委屈,即便我和你交情再好,也不会留情面。”
徐暮川难得的扯唇笑开,承诺:“不会有那么一天。”
萧董满意的点头,而后,退出这个只属于新人的礼台,回到上宾席座。有好事的宾客问萧董,和新娘子是什么关系,他只笑笑,未做任何回答。
台上的新人,正在互换戒指。
徐暮川给纪唯宁戴上的,自然是那个粉钻环绕的马蹄莲戒指,而纪唯宁拿在手的,则是某个午后,她拉着小米去珠宝街精挑细选买回来的男戒。
很简单的铂金圈戒,但是戒指面上的暗纹花路很有考究,做工特别精细传神,几乎刷了她一个季度的工资加奖金。
戒指拿回来给徐暮川看的时候,他微微扯笑,埋汰纪唯宁,说你怎么就几千块买个铂金圈把我给打发了?
当时,他在书房处理公务,而她,则是双手托腮撑在桌角边,瞪他:“就这做工,你觉得几千块够技术员的劳务费吗?你再给我仔细看看清楚!”
那天的纪唯宁,是有些凶神恶煞的。
而徐暮川,当真就在她的瞪视下,调亮了书房的台灯,细细研究,之后,他笑意飞扬。因为,他在戒指的里边,看到了细细的一行楷体刻字:“与你同行,此生。”
当时,徐暮川打趣说,就冲这句话,他戴上去之后,这辈子,都不会再取下来。
正式的酒席,是从下午五点开始,现在不过是中午两点,有大把的时间供他们玩乐,而这对新人,必须得无条件配合。
上百桌的席位,摆着各式餐前点心,宾客们在正式开席前,想吃什么东西都有,不会怕饿着渴着。
婚礼上的主持人不知是打哪请来的,很活跃,加上有瞿安徐暮思这类人物的攒动,是怎么热闹怎么来,怎么搞笑怎么闹。
于是,小游戏玩了一个又一个,各种暧昧各式亲吻,轮番上阵。
起初纪唯宁被闹的面红耳赤,躲避徐暮川借着瞿安那些人的撩拨,将计就计的对她扑身狼吻,可是,被几次三番的闹过之后,矜持已丢,索性放了开来,与他各种配合。
闹过几会后,纪唯宁明显体力不支,徐暮川怜她,让她回套间休息会。前台席位的一些年轻人意犹未尽,飙喊着不能让新娘子走掉,结果,被主席位的老爷子通通挡了回去。
现在到正式开席还有一个钟头的时间,老爷子本就疼孙媳妇,加上孙媳妇还怀着他们徐家的小重孙,老爷子哪里舍得她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