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纵然几乎要咬破了嘴唇,我还是控制不住。它们好像被憋了太久,所以开始集体抗议,集体造反了。
“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给我打个电话……哪怕一分钟也好啊!……那种被扔下的感觉你知道有多烂吗!就算你开始不能打,为什么你后来也不打!Evan明明说你后来该和我联系的,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联系我!连Evan都确认你这是在宣布和我分手,你还在这里狡辩什么!你个混蛋!混蛋!你现在凭什么又来质问我!你凭什么!……你那时候哪怕只是一条短信,我都会乖乖的听你的话!再苛刻的交易我们都能一起面对,你凭什么要把我扔那么远……你凭什么……那段日子我怎么过去的你知道么……凭什么你就那么丢下我……是个人都会认为那是分手,是你不要我了,你凭什么现在还在这里对我大吼小叫……”
他的手轻轻的拍着我的背,我哭了个尽兴,也语无伦次的发泄了个尽兴。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抱着这个男人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我以后再也闻不到了。接下来,我会抱着别的男人当做丈夫走完这辈子,所以,这一次,权当做我的短暂却悲壮的初恋的葬礼,该说的话,该讲的委屈,我要一次性说个痛快。
任何人都有权在葬礼的时候风光一回。毕竟,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脑子里突然而来的这个类比,让我这一刻清醒极了。
——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的话,那么,想做些什么,那便做吧。
想到这里,我睁开眼睛,对准了他的肩,一口便咬了下去。
他肌肉一僵,“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笑了笑,松了口。然后扯开了他的衣领,伸出舌头轻轻****着那隐约露出血丝的皮肤。
“对不起……”我也喃声对他不停的说,“对不起……”
这声道歉,是为我的鲁莽而道歉,更为了那些对他说不出口的事情而道歉。
简凡是个细皮嫩肉保养的极好的精致男人。他的皮肤甚至让我这个女人都会自惭形秽。所以,我从未有动手或者动嘴咬过他,虽然他特别喜欢那么对我。
我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一个男人的身体,我当然不会允许自己破坏它。就算是那种时候,我疼的受不住的时候,我都舍不得用指甲去抓他的背,或者去咬他的肩。
然而,现在,我那么做了。甚至咬出了伤痕和血丝。
心疼和快感同时在心底变态的沸腾,我就那么用唇舌缠上了他的脖颈,不想去思考别的任何东西了。
出了这个门,我们便什么都不再是了。我不符合别人的期望,所以没办法站在他身边;而他,也不可能再站在我身边。我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安稳的人生而已。
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开始加重,扣住我腰身和臀部的手开始力道失去控制,那块皮肤的温度,也开始急剧攀升。隔着皮肤和单薄的衣衫,我的心,能清晰的感觉到那跳动的失常的心率。
男人都是这样。他们的身体往往让他们的心屈服,然后暂时失去理智,就算眼前这个女人是十八层地狱,他们也敢勇往无前的往前跳。
简凡更是这种自控力奇差的男人。
然而,就在我以为他一定会做些什么主动的反应的时候,他却试图想要推开我。
我攀住他不放。
他又叹了口气,“你饿不饿?我饿了。”
我怔了一怔,有些反应不能。
“我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刚想出去找点好吃的东西,就碰到了你。所以,我饿了。带我去吃东西,好不好?”
我骑虎难下。没有任何一对男女,会在这个时候拒绝对方的要求。何况还是这种最基本的生存要求。而更没有任何人,会在一场葬礼的中间,不以往生者为大。
既然是祭奠我短暂的爱情,这场葬礼稍微拉长一点,也不算过分吧?
我当然知道我在给自己找借口,但我偏偏不让我自己的理智清楚这件事。
所以,我飞快的回答他,“好。”
他笑了笑,吻了吻我的侧脸,把我放下,帮我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头发,才对我说,“果然是自己的地盘,刺猬都能变成吃人的母老虎!”
我挤出一丝笑。他故作幽默一定是想逗我笑,可是他毕竟不是个优秀的演员,没办法武装到内心。他眸子的内容告诉我,他的心不安静。可是我们谁也没有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口,虽然我们看起来如此零距离。
简凡告诉我,来滨城的这些天,他每天都拿着个地图到处乱转,走走,看看,拍拍,可总觉得无论是看的,还是吃的,好像都少了味道。他坚持说这一定是没有个当地向导的缘故,所以,他一定要我带他去滨城最好吃的餐馆吃饭,然后去滨城最有意思的酒吧去续摊。
我不想让他失望,所以带着他来到我大学后面的一家吃小火锅的地方。
“你一定不知道滨城的小火锅其实也是一大特色。它不同于别处火锅的泼辣刺激,讲究的就是健康和滋补。”我看着他好奇的脸,耐心解释道,“以前我读书的时候,经常到这里来吃。不管是骨头汤底还是药膳汤底,都很温和,绝对不会上火,对你的胃没有坏处。而且,你看了等会儿的配菜就知道了,基本都是素菜,绝不会太腻。当然了,再有就是,一人一个锅,比较符合你们认为的干净的进食方式。”
简凡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跟你还在乎什么口水问题,好像有点多余。”
“……”我脸一热,便扬手叫了服务生过来点餐。
简凡喜欢吃牛肉,于是多叫了一份牛肉,涮好了结果却往我碗里塞。
“你自己干嘛不吃?”我奇怪的看着他。
“你不是自诩贫民么?听说住在贫民窟的的人都吃不上肉,所以才会饿成那样。所以你给我多吃点。”
我差点被自己给噎着。这个人记性还真不错。
我把那团肉原封不动的回敬给他,“谢谢上层社会的关心,不过听说上层社会现在也缺肉,要不然你也不会和贫民一样掉肉了。自己顾好自己就行了啊。”
他笑嘻嘻的看着我,夹起那块肉便放进了嘴巴里,“这就叫共度时艰,同舟共济么?我最近经常在新闻里听到这个词。”
“……”我差点喷了饮料。
尽管我们都试图活跃气氛,可某些话就像是共同而言禁忌的话题一般,我们都很有默契的避而不谈。当心里有个疙瘩的时候,所有的笑都变的勉强。
我们聊滨城的天气,聊滨城的建筑,聊滨城的历史,和美食,以及人文,但独独的,我们不去聊我们自己。
“吃饱了吗?”我问他。
他额头上冒着微微的汗,大口大口的吃着这家餐厅口碑极好极好的面条,完全无暇回答我的话。
“你等会儿真的想去酒吧坐坐吗?”我又接着问他。
他端起饮料喝了一口,“听说这座城市的酒吧文化也很有名,不去看看有点可惜。”
“可是时间不早了。”
“还好吧。”他不以为然。
“对酒吧来讲,的确时间还早,但我要准备回家了。否则我妈会烦人的。”
他顿了一顿,然后把筷子放下,伸手拿过我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捏在手里,“今天碰到的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我听你道别的时候叫她小雨?”
我警觉,“你想干嘛?”
“我先帮你保管一下手机。今晚你是我的导游,就算是过了宵禁,也可以先和那个朋友串通一下,说个谎话什么的。”
“骗子!”我瞪着他。
他耸耸肩,“这点上我比你专业一点。对江小姐我一直都习惯于用这种方式。”
“江小姐?”我指尖一凝。
“我妈。”他低下头去继续慢条斯理的吃东西。
一个儿子能以这样的称呼唤自己的母亲,确实有点新奇。我从没见过那个传说中的江小姐。但不用见,也知道那是个让人敬畏的角色。我亲身经历过这个人的余威。
“对不起。”我说。
简凡一愣,又抬头看我,“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
我笑笑,“没事。就是……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要不要猜猜看?”提起这个,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我摇摇头。这我该怎么猜得出来。
“我留下来,好不好?”他看进我的眼睛,目光有些灼热,迫人,“我是说,留在这里,滨城。”
我心下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和简岩不同,他和东方的文化基本没什么太大交集,就这样融进来这个对他来讲几乎是完全陌生的城市,我实在意外极了。
“留下来,做我自己的事。这是我来滨城之前就想好的。我总要真的做出点什么来才能争取我想要的。你知道的,只有平等的基础上,人们才能谈条件。”
他说的的确很有道理,但是——
“为什么选择滨城?这里没有你的朋友,没有那么多的基础,可能会很辛苦……”
“可是这里有机会啊!”他微笑着打断了我,“这里还有自由。我认定,这里将会是我的福地。”
“准备做什么?”他既然决定了,我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反正滨城这么大,难道有他在,我就不活了?是我自己想多了。这年头回国创业的青年何止他一个?简岩不也是其中一个么?有家人照应着,挺好。听简岩说这次他的父母支持他做工作室,不知道他指的是不是这个。
“做本行。工作室也已经在筹备中。希望能你毕业回来的时候,我还能有资本留在这里。”尽管这么说着,一贯的自信让他笑的已然很愉悦。
我毕业回来的时候?我暗自苦笑。这个人难道是选择性遗忘的吗?还是,他认定我决定要结婚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会真的实现?有些时候,他的自信可真让人讨厌。
“祝你成功。”我举起饮料杯。
“谢谢。”他和我碰杯,“到时候可别忘了我还在这个你出生长大的城市里等着你。”
说着话,就在指尖碰触的一刹那,他小手指一勾,便勾住了我的小手指。
我手里的饮料差点砸在桌面上,他却笑的眯起了眸子,温柔的对我说:“小手指像这样,是不是就是你们常说的拉钩上吊?”
我呆呆的点了下头。
他笑意渗进了眸底深处,“那……陈诺,咱们也拉钩了,你要是忘了,就是背叛了诺言,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