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结束，我冲哭得满脸泪痕的林海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最惨烈最阳光最无害的笑容。真的，一滴眼泪都没掉。
小小的林夏，多坚强啊。哪像现在，嘴里喊着“流血不流泪”，却总是趁着洗脸和洗澡的时候偷抹沾染了水珠的泪水。
后来我因为偷东西被警察带回家，经常扇我耳光的母亲高高地举起了手，最终却没有落下，也许她已然认识到，耳光对我早已失效。
那天她只说了一句：“为什么你当时没死呢？”然后就重重地甩上房门。
我在门外站了整整一夜，浑身止不住地颤栗，痛彻心扉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啊……也不过如此。
我懂她的话，真的懂。如果我死了，她和林展川说不定还有未来，说不定还能再生个儿子呢，呵呵。其实很早以前她就想过要了结我的性命，可她最终还是下不了手。
也正因为这，后来不管遇到多大的灾难，我都没有放弃她。
我不能丢下她。在无数个支撑不住的恐慌夜里、在无数个被噩梦惊醒一身冷汗的时候，我都这样对自己说。不停地说，发了疯一样地说。是的，我不能丢下她，那个生我养我的苦命的女人。
可惜彼时，林展川早已迎娶林海的母亲，当年那个校花。
直到现在我都想不通，就他林展川，凭什么就有那么大魅力让那么多女人死心塌地至死不渝的？
看到那个女人之后我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我总会拽着林海的胳膊娇滴滴地问：“海哥哥，海哥哥，为什么你比女孩子长得还漂亮呀？”
林海最反感别人说他像女孩，无数次在太阳下暴晒想要变黑一点变得不像女孩一点，可每次听我那样问他都会宠溺地捏捏我肉鼓鼓的脸颊笑着说：“因为夏儿和海哥哥长得像呀，海哥哥有多漂亮，夏儿就有多漂亮噢！”
多么善良单纯的林海。所以哪怕他后来那样地趁火打劫、那样地逼我，我都没有真的怪过他。可这些话，现在连想想都觉得讽刺。
不知道是他命好还是我命太烂，他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我却偏偏基因变异般拙劣。上帝，总是在抛弃我，不管我活得有多么努力。
后来上帝似乎和阎罗结了亲家，越来越热衷于将我一次次推入万丈深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母亲的血小板和白细胞出现了问题，严重了就是白血病吧，所以必须治疗、吃药……所以，越来越需要钱，也越来越缺钱。
终于，我偷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甚至招惹上了一些犯罪集团。
再后来，我就遇见你了，我亲爱的苏漾。
从没想过我可以如此平静地叙述我的过往，就像一个垂暮老者，在谆谆教导着后来的人们。其实说真的，痛多了就真的不怕痛了，至少，对痛这种感觉不那么敏感了。
“就是这样了。”我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但还是忍不住往苏漾的肩头窝了窝，寻觅着温度的源头。
苏漾静默。但我能从他微微颤抖的身体感受到他心里的风起云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