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雅跟着玄烨一路向南,一直走到了黄河边,漕运衙门几度上奏,黄河连年决堤,十分紧急,玄烨亲身经历了,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触目惊心。河水已经褪去,只留下大量的泥浆,泥浆中还有些残桓断壁依稀可见,难民们三五一群,躲在刚刚搭起的草棚中,勉强以泥饼为生。
吴雅皱眉:“要赶快处理这些灾民,否则这样的泥土掩埋,很容易滋长传染病的!”
玄烨重重地叹息:“朕不怕敌人,只要是敌人,就一定有弱点,可是让朕和天斗,朕要从何下手呢!”
吴雅伸手去握玄烨的手:“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这是毛爷爷的至理名言,送给玄烨也还算恰当。
玄烨用了一整天的时间与河道总督勒辅讨论黄河的治理问题,吴雅就扮成太监站在玄烨身后,黄河与长江的问题都是所以国家领导人不得不在意的大事记,连小浪底工程是好还是不好还有人说不清呢,更何况是玄烨这个时代的黄河处理呢?吴雅抿着嘴听着勒辅的三点建议:“第一,以水攻沙;第二,修筑遥堤;第三,新开中河。”
君臣两人为了修堤还是泄洪的问题讨论了整整大半个下午,吴雅就这么静静地听着,知道勒辅走了,玄烨才回头去抱住她的腰,将自己的头靠在她的腹部前:“德儿,各有利弊,朕该如何取舍?”
吴雅轻轻地抱住他的头:“抓大放小,世间利弊共存,没有什么是只有优点的,我觉得勒辅大人对黄河治理很有心得,也许放手让他做也没什么不好!”
玄烨叹气:“皇阿玛将这个摊子交给朕,朕真的压力好大!德儿,你知道那种生怕自己犯错的感觉吗?朕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儿时和太傅学古文的时候,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跟天斗,真的好难!”
吴雅蹲下身,正视着玄烨的眼睛:“尽人事,知天命,这是我们这些凡人唯一能做的,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说句实在话,我生活的那个时代,和现在已经相差了两百多年,怎么治理两条大河,仍然是最难解决的问题!”
吴雅一直以为南巡是为了游玩,可是这一路走来,玄烨的眉头都是紧皱着的,有时候半夜吴雅被玄烨的梦话惊醒,都是绵延不断的朝堂政事,吴雅叹息着看他熟睡的脸,伸出手指去舒展他的眉头:“不用这么紧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一路吴雅都在为玄烨的模样烦心,云箫有时候也会担心两个人的模样,这两个人哪有个散心的模样,一个人比一个人愁云满面,是比谁忧国忧民吗?
云箫叹气,去找吴雅:“姐姐,你是出来散心的,干嘛天天愁眉苦脸的!”
吴雅苦笑:“女人呐,越老越依赖自己的男人,玄烨每天愁眉不展,我怎么可能开心呢?”
一直到冬至入了江宁,到了沈礼表的药庄,吴雅才算是真正地露出笑颜:“师父,我好想你啊!”吴雅直接扑到沈礼表的怀里,极尽所能地撒娇放赖,就如同在自己的慈父怀中一样。
沈礼表推开她的大脑袋瓜儿,撇撇嘴:“我怎么没觉得你想我老头呢?这么长时间了你都不说来看我,每次写信除了问药就是问毒,你拿我当药学宝典查呐?”
“师父!”吴雅蹭着师父的袖子,“你既然收我为徒了,你当然要把毕生所学交给我啦,对吧!师父这么博学多识,比药学宝典可有用多了!”
沈礼表刷了刷她的额头:“去看看你的师兄们,声芳在后院那边碾药呢!”沈礼表明明已经告诉了刘声芳这几日吴雅会来,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害羞地躲到后院去了!真是熊孩子,他怎么能收了这么一个熊小子呢,还是吴雅合他的性格,跟自己“儿子”一样!
吴雅蹦蹦哒哒地跑到后院,便看见呆头鹅坐在角落里不断地碾着草药,便迈进月亮门高声呼喊:“呆头鹅!”
刘声芳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她,忽然想起自己并没有承认他就是当年的钟楚良,一时间尴尬得不知所措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吴雅一蹦一跳地走近,只能站起身,低头不语。
吴雅弯下身,侧着脸去偷偷瞄刘声芳低下的脸,似乎好了很多,脸上的坑洼变得平整了不少,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出过天花留下麻子的人一般,不似当年那么吓人了。吴雅露出一抹笑意:“呆头鹅,你脸似乎好了许多?”
刘声芳点点头:“好多了!”
“你讨厌我吗?”吴雅继续低头,看着他的脸。
刘声芳听她这么问,便猛地一慌,倏忽抬头:“没,我不、不讨厌你!”
“可是你脸上分明写着讨厌两个字!”吴雅指着他的脸,不高兴地撇嘴,“我们也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你认识我的时候我才刚坐完月子,现在四阿哥已经是个小大人了,我的小女儿都快能打酱油了,看着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我……”刘声芳皱眉,仍旧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憋了许久才开口,“对不起,都是我,才让你这么多年一直困在宫中受苦!我要是有些出息,就不会让你被万岁爷抓回去!”
吴雅浅笑:“你承认自己是呆头鹅了?呆头鹅,你知道吗,其实无论我跑到哪儿,都逃不过玄烨的手掌心的,我们的命运红线已经系在一起了,和你没关系,到是我对不起你,因为当年皇上误会了咱们俩,才会耽误了你的官途!”
刘声芳摇头:“不耽误,我已经刚刚和万岁爷见过面了,等御驾起程的时候,我会跟着你们一起回宫,保护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