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君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上班,毕竟胡小麦的父母已经来了,他们会照顾好她的吧。
这样想着,还是不放心地给夏丽虹打了一个电话:“小麦醒了吗?现在怎么样?”
夏丽虹叹了一口气说:“刚才闹了一阵,非要找你,她又不知道你叫什么,就在那比划,急得不行,好说歹说给她劝住了,现在总算安静了。”
“哦……”徐君放心了一点:“那就好……”
可是傍晚他刚回家,却突然又接到了夏丽虹的电话。
“怎么了?”徐君听见夏丽虹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周围还有汽车喇叭的声音,不由得担心起来:“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街上呢!徐君,小麦又不见啦!!!”夏丽虹大声喊着。
“行,我马上去找!”徐君匆匆挂了电话,穿上外套。
“又怎么了这是?”李胭从厨房追出来。
“小麦不见了,我得去找找,你一会儿自己先吃吧!”徐君说这话时只剩一个背影了。
“喂!”李胭追在他身后喊着:“找不到也要早点回来!!!”
没有回答,她颓然垂下了举着铲子的手。
他们在大胡子的小旅馆门口碰了头,都是一无所获。大胡子这几天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走亲戚去了,关着门不做生意,门口冷冷清清的。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只记得这里啊!”徐君疑惑地说。
胡妈妈已经快崩溃了,她除了哭泣之外,大概不知道还能怎样表达自己的绝望与无助,胡爸爸在一旁低声劝着她,说的是徐君听不懂的土话,说着说着两人似乎吵了起来,徐君和夏丽虹慌忙上前劝道:“别担心,小麦她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定能找到的!”
说是这么说,可城市这么大,要怎么找啊???
正没有办法的时候,路边一个出租摩托车的男人凑了上来:“你们在找人吧?”
“是啊,大哥!”徐君忙握住他的手:“有没有见过一个个子小小的,穿病号服的女人从这边过啊?”
“天还没黑的时候嘛,在这门口站了一会儿,我还以为是神经病呢,自己在那里说话,也不理别人,后来我也没注意,好像是朝那边走了。”男人朝马路尽头指着。
“谢谢啊!太谢谢你了!!!”徐君敬给男人一支烟,回头说:“应该没走多远,我们赶紧顺着这条路去找吧!”
果然,在路旁一个玩具店的橱窗旁,他们看到了正趴在玻璃上往里张望的胡小麦。
“小麦!!!”大家惊喜地冲上去,兴奋地叫着她。
胡小麦却头也不回。
“嘘!”徐君拉住他们:“别吓着她!”
他们静静地朝胡小麦走过去,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橱窗里一只巨大的玩具熊,嘴里不停地念着:“毛毛,毛毛,毛毛……”
徐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麦?”
胡小麦终于回过头来,看清楚徐君的脸后,开心地抓着他的胳膊叫起来:“毛毛!毛毛!毛毛!!!”
徐君有点哭笑不得,又觉得没有必要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总之找到她了就好,不是么?
回病房安顿好以后,主治医生把他们叫到了办公室。
“大夫!”胡妈妈见医生表情严峻,担心地问:“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打开了看片灯,指着上面的几张片子说:“MRI片子出来了,我给你们简单说说吧,整个大脑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特别的损伤,只有颞叶的一小块儿,这里,看见没?颜色稍微有点不一样,这里曾经出现过短暂的缺血,但如今已经恢复了血供,并没有坏死,理论上来讲应该是不会出现她现在这么严重的失忆等症状的,所以我们考虑她应该还是有精神或者心理方面的原因,打算明天请三院的医生过来会诊,你们也不用太着急,我说的这些你们也许不太懂,但有一点可以明确,她现在这样的状态,既然不是因为实质的损伤造成的,那么就有很大的恢复的可能!”
医生一番话说得大家云里雾里的,但总算有了一点希望。
然而第二天三院的医生过来,与胡小麦艰难“交谈”了大概两个小时,结束之后表情却并不轻松。
“她思维还是比较清晰的!”医生皱着眉头说:“智力什么的并没有问题,你们觉得她‘傻’是因为她忘记了很多东西,但她学起来很快!就是注意力不集中,或者说,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自己的事情上,这一点倒让我想起了那些患自闭症的孩子们。”
“自闭症?!”所有人听到这个词语,从字面上便判断出它不是什么好词,心顿时被提了起来。
“当然她有很多地方还是不像自闭症的,比如她如果想跟别人认真交流的时候,还是没有障碍的,并不是简单地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且自闭症也一般是从小时候便开始的,有很多遗传方面的原因,她这个不算,你们不用紧张。”
徐君忙问道:“那她到底是能好还是不能好?”
医生沉吟片刻后说:“去大医院吧,找专业的心理医生,我们医院这边对精神分裂症、躁狂抑郁等比较常见的精神疾病可以治疗,但并没有专门的心理医生,这个真不能随便给她治。”
大家顿时都沉默了。
医生又说:“我刚才了解她的病史,她之前在北京呆了十年是吧?”
“是的。”
“那你们可以考虑带她上北京,在一个熟悉的城市,对她的记忆恢复很有帮助,我知道有一个北大临床心理学教授很厉害,前段时间我去上过她的课,还有她的邮箱地址,我帮你们先联系一下吧?”
胡小麦的父母六神无主地“哎”了一声,医生就当他们同意了,便起身说:“那我先回去了,联系上以后给你们电话,好吧?”
“舅妈,真的去北京啊?”夏丽虹犹豫地问。
胡妈妈叹了一口气:“不去怎么办啊?我先给小梦打个电话去吧。”
胡小梦是他们的小女儿,夏丽虹说她现在在一个叫什么“斯坦”的大使馆做翻译,平时工作忙,很少回家,所以姐姐出事的消息,她现在都还没收到。
“徐君要不你先在这里陪着小麦行不行?”夏丽虹为难地看着徐君:“她找不到你就自己跑出去,天天这么折腾可怎么办呀?”
“呃?”徐君犹豫着,李胭好像已经有点不高兴了,再这么下去的话……
“你是不是怕你女朋友说呀?我去跟她商量!”夏丽虹摇晃着他的胳膊:“就当老同学帮帮忙!”
“我去看看她。”徐君闷声说。
又被注射了少量的镇静剂,胡小麦此刻睡得很安稳,徐君想着她叫自己“毛毛”的情景,心里一酸,谁会忍心拒绝照顾这样一个完全无法保护自己的可怜人呢?
“我这几天跟老板请假吧。”他吸了吸鼻子,对夏丽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