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恕罪!”宁子娴起身敛衣,稳稳下跪,言辞恳切,“臣妾疏忽,没能洞察刘氏阴谋。”
贤琰帝一愣,用力支起身子,眉心曲折地皱着:“你说什么?”
宁子娴叩首而答,娓娓道来:“刘氏芸心,实为康军的幼妹,康军因为暗杀武涛被处斩,那刘氏便化名入宫,意图谋害臣妾,更勾结前朝太子余孽孤女敏龄一道,行刺皇上!”
贤琰帝一惊,怒色渐浓,挥臂狠狠击向案上的明黄间赤朱色的汤碗,那一碗乌黑色的汤药淋淋洒洒污了一地,甚为狼藉,宁子娴慌忙叩首道:“皇上息怒!臣妾本不该说起,但又不敢隐瞒……”
贤琰帝紧紧蜷着双手,指关节微微泛白,牙关紧咬:“你说!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宁子娴忙道:“臣妾顺着刘氏又追查下去,不曾想到其幕后主谋竟是恪淑媛与芳贵嫔,她们三人狼狈为奸,意图挑拨臣妾与贤妃,更计划谋害太子殿下,因为恪淑媛与芳贵嫔的计谋被拆穿,二人已服毒自裁,刘嫔仪倒是招了不少,为正风纪,臣妾已将她处以板著之刑,以儆效尤!”
言毕,宁子娴从身后的八角梨木案上取过一叠薄薄的宣纸,端容道,“这是刘氏的罪状,皇上可要过目?”
贤琰帝厌恶地挥一挥手,冷笑连连:“好!很好!是把朕当死人看了么!朕一病倒,一个一个都敢胡作非为起来!”
宁子娴柔声劝慰道:“皇上息怒,幸得臣妾发现及时,恪淑媛亦是吐露实情,否则,太子殿下如今就不会安安稳稳地在东宫里了。”
闻得此言,贤琰帝的神情愈发地暴怒,脸色铁青,几如狂风骤雨来袭,出言喝道:“妃嫔自裁乃是大罪,恪淑媛与芳贵嫔,还有刘嫔仪,虽然死了,朕依然难以忍受!给朕挖坟掘尸,处以车裂之刑!”
宁子娴一惊,忙抚着贤琰帝的枯瘦的脊背,柔声劝慰道:“臣妾省的,只是皇上不要生气才好。”
贤琰帝一番激烈言语,已是喘气不已,面容上则浮现出一抹奇艺的酡红:“朕如何能不生气!”
怔忪的瞬间,有雪白如昼的电光劈过,须臾,又是轰的一声雷鸣,震得这天地都似微微颤动。
贤琰帝沉默半晌,声线暗哑:“贵妃,朕有话问你。”
宁子娴恭谨答道:“臣妾必定知无不言。”
“除了皇后,朕最信任的便是你,你可知是为何?”
宁子娴微微一怔,只轻轻摇头。
贤琰帝是感慨半是唏嘘:“偌大后宫,唯有你才担得起那份重责,旁人,朕都不放心。”
宁子娴一愣,有些不敢置信,似有一个响雷在耳边炸开,彻入心扉:“皇上的意思是……”
贤琰帝点一点头:“这几年,关于立太子一事,朝臣争议不断,朕虽立了笙儿,可到底他久不在朝,臣子大多不服,即便是再有能力,到底事多压身,到时候忙起来根本无暇分身,到最后……只怕天下要乱,墨家人流尽血泪打下来的江山,不能折毁在朕的手里,铎儿天真,希儿粗勇,云儿阴鸷,唯有睿儿和笙儿,才是朕放心的人选。”
宁子娴的嘴唇微微发颤,转头看一眼地上狼藉的汤药,电光一闪,忽然明白过来,当年皇后最后小产,贤琰帝曾问自己,当如何应对此事。彼时,自己以为是他在试探自己,探究自己是否重视皇嗣性命。
如今细细一想,已是了然,贤琰帝当初,竟是在效仿汉景帝、暗示托孤之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