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如果一个句子的语义预设被否定的话会出现什么情况呢?会导致这个句子变得荒谬不可解!如果没有“开普勒”这个人,那么说“开普勒死得很惨”就毫无意义;如果“我没有弟弟”或者“北京没有大学”,那么说“我的弟弟在北京上大学”就是无稽之谈。由此看来,语义预设还是保证一个句子有意义的前提条件,只有一个句子的语义预设成立,这个句子才是有价值的,否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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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义预设的真值条件
语义学家借用逻辑学中的真值条件检验来区别蕴涵和语义预设:
(1)若X真→Y真、X假→Y真或假,Y真→X真或假、Y假→X假;则X的蕴涵是Y。
如“我买了一支钢笔”的蕴含是“我买了一样文具”。
(2)若X真→Y真、X假→Y真,Y真→X真或假、Y假→X无意义;则X的预设是Y。
如“我的相机坏了”的预设是“我有一架相机”。
语义预设是保证一个句子具有意义的前提条件,但是一个句子在使用中除了具有真实性外,还需要具有合适性——一个句子不仅需要有意义,而且需要采用合适的方式表达合适的意义。如:
《周末读点口才学》的作者打不过拳王泰森。
这句话是真实而有意义的,其语义预设“存在《周末读点口才学》这本书”“这本书有一个作者”“泰森是拳王”等都成立。但我们发现这句话是不合适的,因为本书的作者是个文弱书生,根本不可能和拳王泰森去打架,而且“《周末读点口才学》的作者”和“泰森”在打架能力上没有可比性。但是,如果说:
拳王霍利菲尔德打不过拳王泰森。
这句话就是真实的也是合适的,因为拳王霍利菲尔德和拳王泰森确实打过几场拳击赛,而且“霍利菲尔德和泰森是同一拳击水平的人”。从这个例子里,我们就发现了另一种类型的预设,它是保证一个句子具有合适性的前提条件,语言学家称之为语用预设。比如上面句子的语用预设可以表示为:
《周末读点口才学》的作者打不过拳王泰森。
语用预设:《周末读点口才学》的作者和拳王泰森的拳击水平具有可比性。
拳王霍利菲尔德打不过拳王泰森。
语用预设:拳王霍利菲尔德和拳王泰森的拳击水平具有可比性。
由于前一个句子的语用预设是假的,所以这个句子是不合适的;后一个句子的语用预设是真的,所以这个句子是合适的。
再如“老王命令小李立刻回单位上班”的语用预设是“老王的权威要比小李高”,如果这个语用预设成立,那么这句话就是合适的,也即老王发出命令是有效的,如果这个语用预设不成立,那么这句话就是不合适的,老王发出命令是无效的。
2.预设的类型
语义预设和语用预设是预设的两个大类,它们之下还有很多种小类,我们择要介绍几种。
(1)存在预设
句子中如果出现名词性的成分,往往会要求它所指称的对象在双方的语境中确实存在着,否则谈论这些对象就是无意义的。这种保证谈话对象确实存在的预设,就称为存在预设。存在预设是语义预设的小类。例如,下面几句表达都是一种存在预设:
我们要向雷锋同志学习。
存在预设:存在雷锋这个人。
他看到一只天鹅从树林里飞出来。
存在预设:存在天鹅这类动物。
我试了试他的相机。
存在预设:他有相机。
上例中的三个存在预设略有不同:第一句的“雷锋同志”是个专名,预设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对象;第二句的“一只天鹅”是个不确定的指称,不能预设独一无二的对象,但预设了一个对象类别的存在;第三句的“他的相机”是一个领属性的偏正结构,预设了一种所有权的存在。这是存在预设的三个小类。
(2)事实预设
一些句子意义成立往往需要以一定的事件事先存在为条件,这就是事实预设。事实预设也是语义预设的小类。
有的事实预设是使用某些动词的必然结果,例如“后悔”“看见”“承认”“回忆”“表扬”“感谢”“谴责”等,这些动词往往描述了一个已经发生过的事件,如果该事件不成立,包含这些动词的句子就会变得荒谬。此外,有些介词、副词也会带来事实预设。下面这几句表达都是事实预设的类型:
犯罪嫌疑人承认他在4月4日夜潜入总经理办公室盗出美金九万元。
事实预设:犯罪嫌疑人曾在4月4日夜潜入总经理办公室盗出美金九万元。
耀晶经常回忆当初刚留校任教时的青春岁月。
事实预设:耀晶留校任教了。
东沟村的居民感谢梅园公司在当地捐建了一所希望小学。
事实预设:梅园公司在当地捐建了一所希望小学。
外交部发言人谴责日本右翼势力在中国领土钓鱼岛建立神社。
事实预设:日本右翼势力在中国领土钓鱼岛建立了神社。
(3)信念预设
一些句子意义成立往往需要以某种信念的预先存在为条件,这就是信念预设。信念预设也属于语义预设。
许多动词的使用要求一定的信念预设,例如只有在我们的信念中被批评的事情确实是错误的,“批评”一词才能有意义地使用;只有在我们的信念中被遗忘的事情确实是应该去做的,“忘了”一词才能有意义地使用,例如下面这两句话:
王经理批评赵秘书上班时间玩电脑游戏。
信念预设:上班时间玩电脑游戏是不对的。
妈妈来得匆忙,忘了给女儿买礼物。
信念预设:妈妈应该给女儿买礼物。
更多的信念预设存在于复句关系中,试看如下两句话:
虽然小王手部有残疾,但他依然写得一笔好字。
手部有残疾的人一般不能写好字。
这次英语口试很难,连王长青也没有考出来。
王长青的英语口语水平很高。
(4)定位预设
对同一对象的谈论可以有许多种语言方式,有些语言方式不仅反映了对象的特有性质,而且还体现了对所谈论对象的心理定位,如价值评判、褒贬倾向、程度估量等。要使一句话是合适的,就要保证这句话中对涉及对象的心理定位是真实的,这就是定位预设。定位预设是一种语用预设。如本节开头所说的“《周末读点口才学》的作者打不过拳王泰森”就有一个定位预设“《周末读点口才学》的作者和泰森在打架能力上具有可比性”。再举两个公益广告的例子:
让上海清洁起来。
让上海的天更蓝,水更绿,居更佳。
前一个广告的定位预设是“上海不清洁”,后一个广告的定位预设是“上海天蓝水绿,适宜居住”,两者恰好是相反的,并列出现在公共场所就有点奇怪了。
(5)人际预设
语言不仅能被我们用来谈论种种现象,而且还能在谈论的过程中显示出谈论者之间的人际关系。要使一句话是合适的,还必须使它包含的人际关系真实成立,这就是人际预设。人际预设也是一种语用预设。
不同的言语行为包含了不同的人际预设,如实施“宣布”或“表彰”行为的是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实施“命令”“指示”的是权势高者和权势低者的关系,实施“请求”、“请示”行为的是权势低者和权势高者的关系等等。
许多词义的合适使用也以一定的人际关系为条件,如:
天天摇奖天天有赏(百事可乐广告)
求求你,赏个短信吧!(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流行歌曲榜投票活动)
第一个例子中,“赏”的使用若是合适的,就预设了商家是上帝而顾客是贱民;第二个例子中,人际关系恰好倒了过来,听众高高在上,电台匍匐在地。
上述几种预设类型可以在一个句子中同时存在,因此一个句子可以有多个预设,例如:
今天晚报的特约评论严厉批评了有些黑心房产商指令购房者预交巨额定金的行为。
存在预设:存在一张晚报。
存在预设:晚报有特约评论栏目。
存在预设:存在黑心的房产商。
存在预设:存在购房者。
事实预设:有些黑心房产商指令购房者预交巨额定金。
信念预设:房产商指令购房者预交巨额定金是不对的。
人际预设:房产商和购房者是权势高者和权势低者的关系。
案例 华盛顿找马
美国第一位总统华盛顿,早年有件丢马找马的轶事。
有一天,华盛顿的一匹马被人偷走了。华盛顿同警察一起到偷马人的农场索讨,但那人拒绝归还,一口咬定说:“这是我自己的马。”
华盛顿双手蒙住马的两眼,对偷马人说:“如果这马真是你的,请你告诉我们,马的哪只眼睛是瞎的。”偷马人犹豫地说:“右眼。”华盛顿放下蒙马右眼的手,马的右眼并不瞎。“我说错了,马的左眼才是瞎的。”偷马人急着争辩说。华盛顿又放下蒙马左眼的手,马的左眼也不瞎。“我又说错了……”偷马人还想狡辩。
“是的,你是错了。”警官说,“这些足以证明马不是你的,你必须把马还给华盛顿先生。”
提示
华盛顿在这里就是利用了语义预设中的存在预设设置陷阱,搞清了事实真相。
3.用预设传递信息
上面我们简单介绍了预设的基本知识,那么预设和口语交际有什么关系呢?其实,预设是一种非常巧妙的传递和理解信息的语言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