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蛋熟练的驾马匹在森林中穿行。一路上甚少见到人影,只有树木以及山峰不断抛于马后,大概行进了八里地,才稍微看见了连接着几家茅舍、短篱,诗情画意的农村景致,蛋蛋说快到上家村了,上家村他倒是经常来,这里的每家每户几乎办喜宴之时,都会去跟自己家预定鱼,柳荫下有黄牛或立,或卧的悠闲休憩着,旁边屋檐下放着卸了架的石滚。透过柳枝的空隙可以看到农田,从它分割成的小块区域与形状,知道是种菜的田地。远处有人从井里打水,准备浇地,有人则挑着担子似是往地里送粪施肥。
“这就是上家村了,照着这条小道再走十里地就到市集了。”蛋蛋指着前面的小道说。
广大无边的田野,有一条河渠纵横。薄雾轻笼大地,河岸边老树的新芽慢慢长出来,正是春意最浓时。
有一队驮着木炭的小毛驴,沿着河边走前面,前后各有一名牧童忙着将毛驴驱赶向小桥的方向,毛驴走路踢踏的蹄声和赶驴的叫喝声,打破寂静的乡村,使得整个原野活跃了起来,仿佛听到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两人出来得急,没有带水,一路拍马狂奔,口渴异常,忽见一路边的小茶店,门前搭着凉棚,摆放着桌椅,两人下马,店主认得蛋蛋,出来招呼。
“蛋蛋,要去哪了呀,这位公子是。”
“市集,这位是我远方表兄,钱大叔,上两碗茶。”
“好嘞。”
片刻,两人喝过茶水之后,店主坚持不收蛋蛋的钱,于是两人上马,继续赶路。
大约一个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看到了百米之外的城楼,于是减慢速度。
城门楼非常高大而有气势的木构建筑,为单檐庑殿顶,檐下三层斗拱,梁柱漆有红色,显得华丽而气派。城楼有斜坡马道,可以骑马而上,是有军事功能的考量。楼内有一面大鼓,内侧有人凭栏俯视街景。连接城门楼两侧的城墙是以土筑构的,长满了杂树,从其生长的形态来看,非一年两年所能长成。城楼有门匾,露出一个「门」字。
人来人往十分密集。香香跟蛋蛋只能牵马而行。在城门口的路中间,有一个老人残疾人士匍匐在地,他正在向过往行人乞讨。而过往行人呢,都在躲着他走,没有一个人肯掏出钱来施舍。有一个骑马的官人,回过头来看行乞者,而毫无停下来给点小钱的意思。香香心生怜悯,掏出十几枚铜钱放在老人的破碗中,老人连说谢谢。
入城的第一条街道旁边,看见两艘重载货物的大船(船身吃水很深)停靠在岸边,正在码头上下卸货。货物是用麻袋装的,老板正坐在麻袋上指挥工人们工作。
两边都是各式小店,门前笼屉里摆着馒头,店主手持一个正在向挑夫兜揽生意。还有一些小酒店,斜挂一面小「酒旗」。大码头的街道宽阔平整,路旁两边的店铺也较为宽敞与讲究,经营的主要是餐饮业,店铺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由于两人不觉得饿,因此没有停下观看的意思。五艘大航船连停靠码头边,卸完货以后,船主邀客人到沿河酒店去喝上二两。沿河酒店都向着河面敞开窗户,客人一边喝酒,一边可欣赏风景。
“哇,好漂亮的船呀。”蛋蛋突然说话。
香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一艘华丽的大客船:清一色的花格窗户,前后有两个门楼,船舷也比较宽。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船舱内有餐桌之类的家具,知道这是一艘高档的大客船,不但有舒适的客舱,而且还可以在船上用餐。船上有四五个伙计正在努力忙着收拾,等待新的客人到来。
两人顺着热闹的人群声不禁走上了一座桥,是一座木结构的桥梁建筑,桥身弧形直接跨接两岸。
桥面设有护栏,以保护行人安全;两端立四根风信竿,为航船指示风向。桥下两岸用石头砌成,石块之间连以铁细腰,并安装有人行道和上下台阶及护栏。原来是下方正行进虹桥下的船只,船工们的紧张喊叫,引来了桥上许多看热闹的群众,有些围观者跟着比手画脚的叫喊着,关心着这艘航船的安全。
两人下了桥,目光开始应接不暇起来,桥面上有不少各式各样的小「摊贩」商贩,在桥的两侧搭起了竹棚,支起了遮阳伞,摆上了地摊。有卖小吃的摊贩,卖刀剪工具,卖鞋子,卖日用杂货,热闹非凡,人来人往有骑马乘轿的,有推车赶驴的,有肩挑背负的,南来北往,络绎不绝。
在经过衣服裁缝店的时候,香香被里面的各式女式衣服所吸引,差点就想冲进去观看了,一转头发现蛋蛋正奇怪的看着自己,不禁想到自己现在正扮成男儿身,于是笑嘻嘻的拉着蛋蛋走开了。
两人转入一条小街。
路过弓箭店的时候,蛋蛋突然把马缰抛给了香香,冲了进去,香香把马绑于门前也跟着进去,只见店内各式弓箭。
老板急忙出来招呼,香香叫蛋蛋挑选一副,蛋蛋马上交老板将自己看中的弓箭取了下来,手持弓箭,用力把弓拉开香香没有想到蛋蛋的力气蛮大的,连老板都夸赞他力气大。见蛋蛋十分喜欢,掏钱买下。蛋蛋把弓箭背在腰上,脸上挂满了喜悦。
两人接着在里面逛了一圈,香香实在太喜欢沿街兜售饰物的流动摊贩上的饰品,于是跟蛋蛋说,想买回去以后送给家里人,于是挑选了好几样。
两人随即转入另一条街道,两边都是一座座两层楼的店铺,虽然看不到牌子,但透过二楼的窗户看到摆有桌椅,可能是一家饭馆与旅店。再往前走,就看见一座大宅院,大红门上有乳钉,张贴一张布告,土围墙上插着竹竿,应该是一个衙署。大门口外有一群人,或坐或卧,他们持有的枪矛、旗帜、伞等物,都倚靠在围墙上,看来像是士兵,显得十分疲乏的守候官府。
在官府的对面,有一道瓦子勾栏,在这家门口围着一大堆人,在听一个大胡子在说书。香香了解过北宋以来,杂剧、唱曲、杂耍、傀儡(木偶)、舞蹈、讲史、小说等娱乐事业非常兴盛。当时有许多名角,相当于今天的「明星」。这个景象说明,宋代传奇白话小说的流行盛况。
转入说书场地的左边,香香突然闻到了阵阵香味,抬眼一看,原来是香料铺,招牌上写着「刘家上色沉檀栋香」。香香本想进去,但看见里面的顾客都是女人家,只能暂时作罢。
两人走了半日,买了不少物品,累了,于是在十字路口的一个竹棚下喝茶吃点心,茶棚里有人在说书,有许多人围坐着在听一个老人说书。说书的内容很多,有讲史的,有说佛经的,有讲公案的,还有讲志怪的,各有专长。很多茶客津津有味的听着……
对面的花店传来阵阵香味,卖的都是应景花卉。香香无意听说书,心里还在想着梦中男子的话语,此刻正好是一个热闹的十字路口,于是香香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一个和尚和两个士人,走在十字路口的最中心,身后还跟著书童。当时三教合流,高僧与士大夫们有很好的关系。
一个行脚僧人,身上背着一个竹篓,内装经书和手杖。竹篓的手把向后弯曲,扣着一顶遮阳避雨的竹笠,这一身装扮,很像是西游记里那个到西天取经的唐僧玄奘。
一列行旅,在仆人护送,官员骑着马与眷属的「轿车队」,轿中的妇女也忍不住掀开轿帘,观看市集的热闹。
还有不断经过的骆驼商队,都是塞外的少数民族,大概是过来贸易的。
在人声嘈杂、拥挤不堪中的十字路口,有一乘轿子正往前行,迎面来了一个骑马的客人,各自仆人为保护其主,都以手示意对方靠边行走,两旁的行人见势也都在让道,以免碰撞上……
香香观看了许久,还是看不出任何眉目,只能做罢,转头看见蛋蛋正在津津有味的听着说书人说书,也转过身来,喝茶吃点心。
快傍晚时分,人群渐渐散去,喧闹的集市变得有点冷清,两人牵马行走在石板路上,身边的蛋蛋兴奋异常,可是想想心里却闷闷不乐,因为心里面的疑问并没有得以解开……
两人正牵马上向着城门口而行。突然出现了一队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吸引了众多驻足。
“郑大哥,快看。”从来没有见过婚宴现场的蛋蛋两眼放光,两只手不断的指向不远处的十字路口。香香顺眼望去,一条长长的队伍正在唢呐鼓声伴随下行进。
打头的是两个吹唢呐的,穿着喜庆的红衣服,正鼓着腮帮子在大声的吹着唢呐,两支长唢呐的铜管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出一道一道的金光。
后头跟着一辆敞篷马车,坐着两个打鼓手,四个老爷子和两个媒人。马的笼头上,和车老板的大鞭上,都挂着红布条子。两面鼓上飘着长长的绸条,挂着用珠子和贝壳做的装饰,两个壮汉正在用力的敲打着鼓面……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吹吹打打。在发出的喜庆声响的热闹刺激下,两边路上的人群更加密集了。
新郎官端端正正的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身上穿着红喜褂,胸口斜带着一朵大红花,下边是红缎子衣裤,脚上穿着新的黑缎子绣红花靴子,双手抱躹,一边喜庆的笑着,一边向两边的人群道谢。口中不断的说着:同喜,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