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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才进一步你当信我

隐阳县是自北向南,进入岭南道后的第一个县城。三月初九到隐阳后,那队人马又顺卷而下,如赖、田林一县一州疯刮下去。每到一县都是同样作派。先是暗中潜伏,打探好城中人口后,突然出击,搜身查验,然后将所有可疑儿郎押至各州府。一城最少十数人,最多有几十人,先时人单力孤无人敢违,可渐自数目繁多起来,情形便渐渐不一样了。

更兼之,自隐阳开始,便有如‘穆姑娘’这样,受到惊吓以至于夭损的人家。还有因为儿孙被抓,家中长者忧心如焚,急病气死之列。开始时不过是巧合,不走运气。可一城一城累计下去……岭南便渐自流传起一首童谣来了。

“拐儿好、跛儿好、玉面郎君跑不了。

千不该、万不该,没有残缺惹下灾。

想活命,躲牢灾,狠心父母举薪柴,拼得一世丑脸面,换得儿郎早归来。”

万千父母心心念念,日夜难寐。可世间便是如此,此消彼涨,生生不息。

隐阳县衙后暗室之内,数名自各州府赶来的吴王旧属兴奋规劝:“世子,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薛氏与长孙氏所羁押的这些儿郎在岭南出事。那么,高宗长孙氏便是万死也洗不脱这般恶名。”

“属下有办法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

“世子,若此事不借东风,王爷冤屈何时才能洗刷?”

是进是退?

“世子妃,世子来信了。”自三月起,春光丽现。四月时,初夏尹现。连着近两月,李仁兄弟音讯全无。直到进入五月时,终于有消息了。徐娘笑着进屋里来报告:“世子说,再过一两日便会回来。”

“噢。辛苦了。”真如海轻言一声,连头也没回。自三月起,她开始练习左手字。在银水村三年,右手写的毛笔字基本上能算得上周正两个字了。现在无事,便发展一下左手功能。左右脑平衡发展,才有利于智商的全面进步。

比方说:她现在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徐娘的脸色肯定怪怪的。

又比方说:徐娘肯定会去厨下里撺掇安娘中午吃偃月馄饨。

再再比方说:那个安娘肯定会照办,可是包食的过程中,却仍然一句话也不说。

所以,真如海在听到徐娘传话后,足足的吃了四顿偃月馄饨、三顿米粥。再然后,李仁终于回来了。

风尘有些朴朴,因为衙门里派‘穆大郎’去县令老家送信去了。半个月没着家,才到家门,左邻右舍就看见燕婶子从店里接儿子出来了。殷殷慈母情怀,分外令人感动。赶紧拽着儿子回家,却也只是送到二门处,徐娘便停下脚步了。

跨进二门时,李仁到底是心中有些忐忑的。两月未归,院子里一切一如往昔。安娘跪在地上,而真如海……还是浅碧色的细麻衣裙,中庸不显姿色的模样。却是笑微微的站在檐下:“你回来了?”

仿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李仁心里有些不舒服,可还是大步过来,点头一下,并拉住了她的手。

“快洗洗吧。安娘早准备好水了。”要说搬到城里来住,最大的好处可能就是洗澡了。这家人爱干净,哪怕是冬天三天也肯定要洗一次。托他们的福,真如海也能几天泡过热水澡。他们不在这两个月里,徐娘好象是吃了什么胆颤药似的,天天都提水进来。真如海自然乐意从之。而这些厚待里,所有的理由不过是因为:她是他的嫡妻!被抛下的嫡妻!

如今主子回来了,自然要仔细侍候。衣服鞋袜从箱里找出,折好了端在手里,挑开半边帘子,放在旁边的小凳上。他们虽是夫妻,可是洗澡睡觉均是各自为政。他不乐意果奔,真如海也不稀得看那小瘦身子板。只是洗漱完后,距离午食尚有一段时间。所以,真如海很贤惠的捧了一身细麻的里衣给夫君大人看:“这是我比着你的旧样做的,做的略长了些。不知你合穿不合穿?”

捧过去,凑在面前,可是却半天什么回复也没有。

抬头看这位,就见李仁阴着一张脸,盯着看她。仿佛生怒怨怼,又似乎深探琢磨。真如海一缩,她不喜欢那样的眼神。可李仁却渐自笑了。接过里衣来看了看,针脚挺不错的。衣襟束带上都配以青色的边布,看上去简单大方。

“很好。辛苦夫人了。”

真如海垂头浅笑,扭身准备把这衣服放回箱子里去。却不料李仁居然开始解衣带了?心中一惊,几乎屏住呼吸。李仁看见了,更添勇气:“夫人心意,总得先受下才是。”

现脱现穿吗?还以为是什么事咧?真如海心底长吁一口气,很平静的站在了原地,看着手里的里衣准备呆会儿递过去。

她不看他,只看她手里的衣衫,李仁自然少很多窘迫。他还不习惯这样的坦诚相见。可转念一想,他如此做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试穿这个东西。所以……褪去上衣后,伸手将真如海拉了过来。见她似乎还是吓着,略有快意,可到底还是忐忑。却已经不能再远远的放着她。

燕家午餐从来都是正午时分准点开的,徐娘在前面铺子里,心慌意乱的呆了半上午。看差不多到时候了,就转到了后面来。可是正房的屋门却让关上了。安娘搬着一个小凳子,坐在厨下门口,正在拣豆子。

红豆?

徐娘一下子就明白了。笑嘻嘻的扭头又窜了出去。燕七看得纳罕:“你怎么又出来的?”他们平素里吃东西,总是徐娘先吃了,再出来替他的。怎么今天……都这时候了?看徐娘得意洋洋的笑意,一个机灵,燕七突然明白了。

午食最后一直推到了近未时分。安娘把饭送进主屋后,就又低着头出来了。一刻钟后,又进了主室,饭菜摆在外桌上,两碗饭都用过了。复又端了出来,再次拉住了门。

床帏的帘子其实已经挑了起来,可大约是心里幽靡,或者这屋中淡淡的飘着的****气息,让李仁坐在床边良久,心中涟漪都不能平静。可有些话,总是要说的:“薛二不是滥杀无辜之辈,亦心中有直。三年前奉命搜捕,州府县属过去多少地方,虽也有打有罚,可并不曾折辱过妇人。况且,他们找的是我们兄弟,没有女子。”

所以才很痛快的就走吗?头也没回一个?也许是很动听的解释,可是真如海却仍闭着眼。见真如海依旧不说话,李仁更不自在。他虽然有这样的理由,可在当时……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突然真如海说话了。

这个台阶让李仁很是愉悦,索性也脱鞋歪了上去。真如海面朝床内,李仁想了几想,才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已经洗漱过了,穿上薄衣。可是这样亲近的偎在一处,心中还是咚咚。“你、还好吗?”刚才他起先并未十分好,那种事在他还是生涩,却已经尝得那销魂滋味。不待一会儿便又缠了上去,那次他很好。可她、也许不太舒服。

“我没事。就是累了。”声音很低,象是不好意思似的。李仁听后也不禁微涩,其实他也不大适应,可总归这样一出后:“他们都会喜见于这样的局面了。”

什么?真如海讶得扭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看李仁,那样直白的茫然让李仁一时窘困。可既然刚才那个理由,不足以让她满意,那么、也许现在这个理由会更好。捋捋真如海的发丝,想叹气却又平白觉得一丝得意与可怜。“是我要娶你的。而他们……需要时间和机会。”他不能开始便与她亲近,更不能显示过多的信任来。他冷着她、别人才会平气;晾着她、才会对他敬服;而最重要的是:“我训你,他们才会接受你。”就如同上次,其实说来不是什么,可李仁却偏偏骂了真如海。二弟虽多思,却心软。四弟更不用说,最是纯真的性子。真如海平白挨了一顿骂,又素来受冷落。

“二弟四弟之后,不是与你好了许多吗?”

“那你这次就故意不理我,先走?”

李仁苦笑,摸了摸她的发:“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真如海沉默了。

见她入了彀,开始仔细思量。李仁话语也渐自平稳了。支着胳膊说话不舒服,便倒在床上,把她搂进了怀里,慢慢讲:“咱们的状况与别家不太一样。一来是因为你家阿爷的事,二来,处境堪虞。身边就这些人是完全信得过的。我不能让你出门,也不能添个婢子来与你作伴。徐娘自有许多门面要照应,安娘是素来不爱多话的。你日子过得闷,我自然也晓得。可是没法子,你嫁了我,便只能这样。”

滔滔一番,算是二人识得后,李仁说得最长的一次。仿若他似乎苦心经营,更仿若他亦有万般无奈。

“我自然有许多事不宜让你知道。但即使你不是慕容氏,亦是如此。那些事总归不是女儿家该知道的!而你也原本不需要知道那些。我总是信你,才会娶你的。而你既然嫁了我,就该信我。我还是那句话,你若不负我,我也定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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