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淑记得小姨曾经说过:当一个男人足够重视你的时候,他便会开始替你安排一切。虽然目前为止,季淑的一概生活起居都是李仁在做主,可……安排与安排之间还是有所不同的。
比方说:“王妃的院子里论来该有一个内管事一个外管事。这些日子我看你和安娘相处得还行,便让她给你当内管事。她服侍母妃多年,该经见的心里也都有谱,可帮你很快整理起事务来。至于燕七虽然忠厚,可办事却不够机灵。我母妃在原阳那里留着一个管事,姓林。是个机灵能干的,早年我们兄弟也在那里住过。等诸事安稳后,便让他帮你在外院跑腿。不过你终究与他不够熟络……”李仁想了想后,终是下定了决心:“你身边还是得放一个亲近依赖的人才是。最好,可以有些功夫。”
他这是要替她安排一个暗卫吗?季淑有些期盼,可等第二日李仁从外院引回人来时,季淑却惊得完全呆住:“贺强?”
“其实贺强原本不是王府的人,是燕七在银水村时收的徒弟。这次退走,便把他也带来了。昨天和你说的事,我觉得他就很好。府里的人都不认识他,也无人知道他来历。让贺婶子在你的院子里管着库务,他在外面跟着林管事。这样无论里头外头,你尽可放心了。况你又与贺婶子有旧,让她在你手下干些轻省活计,贺强也就放心了。”
李仁这法子确实是一举数得的上好法子,比起不相熟的陌生人,贺强总算是知些底细。可是……季淑却不知为何?凭空觉得身上有些冷。
贺强退下去后,李仁把真如海揽进了怀里:“怎么?生气了?”气他之前不曾告诉她,贺强是他的人。
“不是。”
“那你为何脸色怪怪?”李仁不明,可真如海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解说她现在的心情。凭心而论,李仁的这样想法很好,可是……她也不知为何?就是满心奇怪。
“你不喜欢他?”主仆之间也靠缘份,可李仁却记得在银水村时真如海颇是亲近他们母子。既然她不生气他的隐瞒,却为何是现在这副模样?况:“他哪里不好吗?”
再是正经没有的一句话了,却引得满心惆怅的季淑突然笑了出来。比起刚才她不悦,眼前发笑更让李仁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季淑看了看左右无人,便贴着李仁耳朵轻讲:“你不喜欢他?他哪里不好吗?”
李仁初时没有明白,可在对上她促侠笑意时却是恍然大悟,一股怒气突然喷了上来,脸色刹时变黑,瞪了真如海便甩手出去了。
安娘才领了战战兢兢的贺婶子进来,安排他们母子先住在西头屋子里,便见世子漆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从主屋出来。这是又拌嘴了不成?若在以前,这不该是她管的事,可今个大早世子已经说了,让她去当世子妃的内管事。如此一来,便再没有不管的理由了。更何况……那个受世子妃喜欢的旋丽此时竟在檐下站着?便抬脚进屋了。
外室无人,里屋一切也正常,独有世子妃脸色亦是怪怪的坐在床头,好象也不欢喜的模样。便自旁边绞了一块帕子递了过去:“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苦一定要置气?”
是安娘!
以前万事不管的人,如今才换了身份,倒是立时不一样了。想至此,心里一阵自嘲,她适才鬼上身了不成?那种玩笑也能与古人开的?可也许,倒确实是个好机会。
“他变了。不过一句玩笑罢了。如今,还只是在这里,他便连玩笑也开不得了。但若真回的那里去……大概我也得象其它人一样,与他说话先思量清楚了再讲。不然……”
“不然什么?”
李仁突然挑了帘子进来。脸上还是不悦,可到底人是回来了。安娘悄悄退下,临出门时给世子妃打了个眼色,可她竟垂着头看自己的手指,根本不曾看到。安娘这个无奈,却也只得等世子走了再说。
安娘退了下去,屋子里便没了人。李仁定定的瞪真如海,等她继续埋怨或者发怒,可她却一直坐在床头,低头看她的手指。又不说话了!这个感觉很糟糕,李仁过来坐在了她身边,看真如海脸上果然有了漠然嘲讽,原先一肚子的火气倒是没来由的一下子不见了。展臂将她搂了进怀。初时僵着,可她后来竟是依顺似的软了?心下这个气:“你这是怪我了?也不想想,那话是女子该说的?”
“人还是你领进来的呢?你不知道贺婶子原来打过怎样的主意吗?”
这下子李仁梗住了,他自然知道,还曾几次亲耳听到村妇们拿她与贺强取笑。可:“那不是别人起哄么?”这两个可是誰对谁也没心思的。
“那你生哪门子气?”真如海这下再问,李仁更答不上腔来。
在最初最初时候,若是谈到这样不快的事情,必定是谁也不与谁说话了,冷上好些天。可如今,真如海却是噼里啪啦倒了一肚出来:“我还没有吃你的那些醋,你倒先酸了起来。如今我这副模样,谁会勾搭我这样的?你现在便对我不放心,那我以后还要不要洗了鸦脂?要不要换手下用人?若是为的什么缘故,你我分开。那是不是我但凡和个男子说上几句话便是不贞了?又或者别人在你面前说我与何人关系暧昧,你便信了?还会想起我曾经与你开过的那些玩笑,认为我会和卓文君一样与人淫奔?还是学高阳辩机一般,与人通奸?”
又是淫奔,又是通奸,真是越说越不象话了。可李仁一时理亏,又莫名的觉得真如海这样噼里啪啦和他说上一大串倒比他费心思哄她更利便些。只是这话里的意思终究让人听了生火:“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我是那人云亦云之辈?”
“还说不是?如今你什么都没说呢?你倒先疑了我了。”
“哪个疑了你了?我、我不过是一时不太舒坦。”莫名吐出来这句后,李仁倒是一下子舒服了。可抬头看真如海,却见其眼圈已经发红了。分明是想说什么,却把嘴紧紧的抿着。与刚才那嘟嘟噜噜说了一大串大相径庭!李仁一时倒很不好受,他猜着了她想说却不说的话是什么了。心下莫名的底虚愧疚,过来搂她,却让真如海一下子推开,又气又无奈,只得使了真力气搂住,好教她挣脱不开。
“别气了,好不好?你说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李仁可还记得原先与她吵架都是正经事,有个缘故。可近来几次拌嘴,却每每事后李仁觉得荒堂。都不过是些幼稚小事,不值一提。可偏偏……如今他在她面前,越来越装不得端严持重的模样了。点滴小事也爱与她争辩!思来真是可笑。可是:“我也就只与你这样。”
季淑不懂,回头看他。却见李仁满是无奈,象被逼着坦白一样:“你可见过我与别人这样?我既不会与他们计较这些针头线脑,也不会每每让人气得七窍生烟。其实你该庆幸,若我不走,定要按住,好好揍你一顿。”
故意扮了凶神恶煞的模样,季淑气得失笑:“这么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自然是你的不是。”
“那小女子该如何向世子陪罪?”
这个嘛!李仁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场景来,心中砰砰直跳,可她会不会答应?在此地时间怕是不久了。若再不试一次,回了王府便更加艰难。可那样的事情,上次她便极不乐意,这次怕是不大容易答应。
可……想起上次滋味,着实销魂蚀骨。
李仁满心盘算着如何让真如海答应,和他去山上无人处再试一次。可季淑却在想或者该把脸上这东西除了。教他此刻便知晓些吃醋的味道。两个人各有心事,竟是都不曾再说话。
一会子外头有事,李仁便出去了。而到了午食之后,季淑便叫人打了洗澡水进来。这大中午的洗什么澡?今日也不是很热啊?旋丽其实有一肚子话问,可季姐姐这几日却是连话也不和她说了。只得依了,提水进来。浴桶里装了大半,试好水温又备了替换的衣物在旁边小几上。末了又要绞手巾,准备帮季姐姐抹背。可季姐姐却摆手:“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旋丽哑住,如今季姐姐竟連这个也不要她帮忙了不成?
恍恍惚惚回到自己屋里,看着处处基本上已经收拾妥当,四壁空空的屋子,竟是前所未有的茫然。季姐姐真的不要她了!不是试探冷落,是真的不要了?可若是她不要了,自己该怎么办?
一个下午都没什么事,天没黑时郎君便回来了。这个时候还不到饭点,郎君既回来了,肯定是要在这里用晚食的。旋丽振作精神赶紧出来,却不想还没出去几步,就听见主屋里叽哩咣啷响成一片。